海螺号角凄厉的余音尚未完全被风雨吞没,洞穴内已是一片紧张有序的忙乱。巴勒第一个冲出,他甚至没来得及披上蓑衣,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锐利如鹰,一把抓起靠在墙边的、属于他的那个应急背包和燧石短刀,低吼道:“阿古!莉莉!快!”
阿古的反应同样迅速,他像一只被惊起的豹子,抓起自己的背包和那捆宝贝“松脂箭”,又顺手将江屿给他备用的竹弓挎在肩上。莉莉脸色苍白,但动作毫不拖沓,她早已将自己的背包背好,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装着毛球“零食”和少量急救草药的小包。
“毛球!毛球呢?”莉莉焦急地低声呼唤。
一道灰影从角落窜出,毛球似乎也明白大难临头,没有像往常一样调皮,敏捷地跳到莉莉脚边,喉咙里发出不安的咕噜声。
“走!去一号点!”巴勒言简意赅,率先推开加固过的后门(这是江屿后来开凿的隐秘出口,用藤蔓和枝叶巧妙伪装),一头扎进瓢泼大雨和漆黑的夜色中。阿古紧随其后,莉莉抱起毛球,深吸一口气,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三人一兽,如同融入雨夜的幽灵,沿着预先反复演练过无数次的路线,向着南方那个隐蔽的礁石凹地——“一号备用点”拼命奔去。雨水冰冷刺骨,脚下泥泞湿滑,黑暗和风雨遮蔽了视线,但他们不敢停歇,也不敢发出任何大的声响,只能依靠记忆和对地形的熟悉,深一脚浅一脚地亡命奔逃。
与此同时,了望塔上的江屿,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那条由火把组成的、在风雨中明灭不定的光带,移动速度并不快,但带着一种沉稳而压迫的节奏,如同缓缓推进的潮水。借着偶尔被风吹得明亮的火光,江屿能隐约看到那些身影——高大、粗壮、身上似乎穿着简陋的皮甲,手中持有的武器在火光下反射出金属或黑石的冷硬光泽。人数远超他的预估,至少有二十人以上!
他们并没有直接冲向营地,而是在距离营地还有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火把分散开,形成一个松散的半包围圈。显然,对方很谨慎,甚至在暴风雨中也没有放松警惕,他们在观察,在试探。
不能再等了!必须给他们制造混乱,为巴勒他们争取更多时间!
江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他抽出一支“松脂箭”,用身体挡住风雨,用燧石和火绒艰难地引燃了箭镞上浸满松脂的地衣。
“呼!”火焰在雨中顽强地窜起,虽然被雨水打得滋滋作响,但松脂助燃,一时并未熄灭。
江屿眯起眼睛,估算着风速和距离,将弓拉至满月,瞄准了对方火把最密集、也是看起来像是领头者所在的区域稍后方——他不想直接暴露自己的精准位置。
“嗖——!”
燃烧的箭矢带着一溜黑烟,划破雨幕,在空中留下一道短暂的亮痕,如同逆飞的流星,朝着预定的落点坠去!
“噗嗤……轰!”
箭矢没有直接命中任何人,而是扎在了一处积水的洼地边缘,松脂遇水并未立刻熄灭,反而爆开一小团火焰,引燃了旁边的枯草和低矮灌木,在黑暗和雨幕中显得格外刺眼!
突如其来的“火雨”显然让黑石部族的人吃了一惊!队伍出现了一阵短暂的骚动,火把晃动,几声粗野的呵斥和惊呼在风雨声中隐约传来。他们显然没料到,在这个他们精心挑选的天气里,对方竟然还有这种远程的、能制造火焰的攻击手段!
“有效!”江屿心中一喜,毫不犹豫地搭上了第二支“松脂箭”,再次点燃,瞄准另一个方向射去!
“嗖——!”
又一团火焰在黑暗中爆开!
这一次,对方反应更快了。几个手持简陋木盾(看起来像是厚重的木板)的身影迅速上前,试图阻挡可能射来的箭矢。同时,队伍中分出了七八个人,呈散兵线,开始加速向营地逼近!他们被激怒了,或者说,决定不再等待,要强行拔掉这个带着“刺”的据点!
江屿看着加速逼近的身影,知道远程骚扰的作用已经有限。他不再射击,迅速将剩下的几支“松脂箭”收好,背起弓箭,如同灵猿般从了望塔的另一侧,沿着预先设置好的、较为隐蔽的绳索滑降至地面。
他没有立刻去追巴勒他们,而是迅速潜入营地旁的灌木丛中,目光冰冷地盯着那些逼近的身影。
他要为撤离争取最后一点时间,也要看看,这些黑石部族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第一个黑石战士粗暴地踹开了营地那看似坚固的篱笆门(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防御形同虚设)。其他人蜂拥而入,火把的光芒瞬间照亮了空旷的营地内部。
江屿在暗处屏息观察。他看到那些黑石战士在营地内快速搜索,他们踢翻了陶罐,用石斧劈砍着储存室的门,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大部分物资已提前转移或随身带走)后,发出了愤怒的咆哮。有人注意到了通风棚下剩下的几条咸肉,毫不客气地扯下来塞进怀里。还有人对那个简陋的“盐工坊”产生了兴趣,围着沉淀池和过滤槽指指点点。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掠夺资源,清除威胁。
就在这时,一个格外高大、脸上有着狰狞疤痕、手持一柄明显是金属锻造的短矛的头领模样的人,走到了洞穴口。他低头看了看地面(那里有江屿故意留下的一些模糊脚印,指向南方),又抬头望向南方漆黑的丛林,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笑容,举起短矛,指向南方,发出了一声低沉而充满杀意的吼声。
他们要追!
江屿心中凛然,知道不能再等了。他悄悄后退,融入更深的黑暗,然后转身,沿着与巴勒他们略微不同的、但最终汇合的路线,向着“一号备用点”的方向,发足狂奔。
风雨依旧,身后的营地火光隐约,敌人的咆哮和脚步声似乎就在不远处。这是一场与死神赛跑的撤离,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