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脸上,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江屿在泥泞和黑暗中狂奔,肺部火辣辣地疼,耳朵却像雷达一样竖着,竭力捕捉着身后风雨声之外的任何异响——敌人的脚步声、呼喊声,或者更可怕的,箭矢破空的声音。
他选择的路线比巴勒他们那条更绕,也更险,需要攀爬一段湿滑的礁石区。这是为了尽可能误导追兵,哪怕只能争取到几分钟也是好的。冰冷的岩石硌得他手脚生疼,好几次差点滑倒,但他不敢有丝毫停顿,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像壁虎一样在礁石间攀援。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他终于看到了那片熟悉的、被巨大礁石和茂密藤蔓半包围的凹地。凹地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仿佛空无一人。
江屿没有立刻冲进去,他像幽灵般潜伏在凹地边缘的阴影里,仔细观察,侧耳倾听。确认没有异常后,他才发出了一声短促而特定的鸟鸣——这是他们约定的安全信号。
几乎是声音落下的瞬间,凹地深处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闪出了巴勒警惕的身影,他手中紧握着燧石短刀。紧接着,阿古和莉莉也探出头来,脸上写满了惊魂未定。毛球从莉莉怀里挣脱,跑到江屿脚边,焦急地蹭着他的腿。
“江屿!”阿古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和后怕。
“没事了,暂时安全。”江屿喘着粗气,快步走进凹地,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感觉双腿都在微微颤抖。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和脸颊流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这个所谓的“一号备用点”,此刻显得如此简陋和局促。不到十平米的空间,地面潮湿,头顶的棕榈叶棚子勉强遮挡着大部分雨水,但依旧有冷风裹挟着雨丝灌进来。四个人加上一只兽挤在这里,连转身都困难。
“他们……他们进来了吗?”莉莉的声音带着颤抖,怀里的毛球也不安地扭动着。
“进来了,人很多,至少二十个。”江屿言简意赅,抹了把脸上的水,“营地被占了,他们在搜索,可能会追来。”
巴勒的脸色在黑暗中显得更加阴沉,他走到凹地边缘,透过藤蔓的缝隙,望向营地的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他能想象那里的情景。
“不能久留。”巴勒嘶哑地开口,用的是夹杂着手势的混合语,“这里,太近。”
江屿点头同意。“一号点”距离主基地太近了,只有一里多地,对于熟悉丛林的黑石战士来说,追踪过来并不需要太久。这里只是一个临时的喘息点,绝非久留之地。
“休息五分钟,补充水分,检查装备,然后我们立刻往‘二号点’转移。”江屿下达了指令。现在不是悲伤和恐惧的时候,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和行动力。
几人默默执行。莉莉拿出水袋,大家轮流小口啜饮着冰冷的清水。阿古检查着他的“松脂箭”,幸好他用油皮包裹得还算严实,只有最外面几支有些受潮。江屿快速检查了自己的弓箭和燧石刀。巴勒则始终守在入口处,像一尊沉默的石像,警惕着外面的动静。
毛球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安静地趴在莉莉脚边,只是耳朵依旧机警地转动着。
五分钟刚到,巴勒突然猛地抬起手,示意噤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风雨声中,隐约传来了一阵……狗吠?不,更像是某种野兽低沉的咆哮,以及人类粗鲁的呼喝声!声音来自他们来时的方向,而且似乎在逐渐靠近!
“他们追上来了!有猎犬!”巴勒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黑石部族不仅人多,还驯养了用于追踪的野兽!在这样泥泞潮湿的雨夜,他们留下的气味和痕迹几乎无法掩盖!
“走!立刻走!”江屿低吼一声,没有丝毫犹豫。
四人一兽再次冲入雨幕,这一次,目标直指更南方、需要一天路程的“二号备用点”——那个隐藏在悬崖下的石缝。那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希望。
身后的咆哮声和呼喝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在风雨中越来越清晰。追踪者们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撤离的路线,正沿着痕迹快速追来。
逃亡,从短暂的喘息,再次变成了与死神面对面的赛跑。而这一次,敌人带着猎犬,距离更近,形势也更加凶险。冰冷的雨水拍打着他们,泥泞拖拽着他们的脚步,黑暗吞噬着前路,唯有求生的意志,支撑着他们在这绝望的雨夜中,向着渺茫的希望,亡命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