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美妆馆的灵韵灯暖光晃了晃，带着湿土腥气的冷风还在门缝里打转。
春桃缩在灵韵镜前的木凳上，土黄色的手指紧紧攥着裙摆，裙摆上沾着的碎石子簌簌往下掉，在地上积了一小堆。
她的皮肤像刚从墓里刨出来的夯土，额头、脸颊的肌理里还渗着湿润的泥，一呼吸，眉骨处就有细土顺着纹路往下滑。
“林先生，能……能成吗？”
春桃的声音还是带着晦涩的古唐音，一开口，嘴角就掉出几粒土渣，落在面前的铜镜上，砸出细碎的白点。
“你先稳住灵体，盛唐侍女妆的底子要干净，土气不散，妆面根本挂不住。”
林默蹲下身，指尖涌着一缕安康鬼气，轻轻扫过春桃的脸颊，试图驱散那股黏在灵体上的墓土浊气。
安康鬼气触碰到春桃皮肤的瞬间，她身上的土腥气淡了半分，可后背那几道深褐色的压痕却猛地亮了一下，紧接着，一股混着阴寒的土水就顺着脊椎往下淌，直接浸到了脖颈。
“嘶——”
春桃疼得身子一颤，原本就泛黄的襦裙后背，瞬间晕开一大片泥渍。
“怎么回事？”
阿莲端着灵韵水凑过来，看到这一幕，手里的杯子差点晃掉，“她的压痕怎么还会渗土水？”
“是陪葬品的阴煞和墓土裹在一起，嵌进灵体了。”
林默收回手，眉头拧成一团，“普通的安康鬼气只能驱散表面浊气，压痕里的阴煞和墓土已经和她的灵体绑死了。”
阿峰举着相机，镜头怼得很近，快门声咔嚓咔嚓响：“这压痕看着就疼，得是多大的陪葬品压的？”
“是公主的鎏金铜凤棺椁旁的镇墓兽，”
春桃垂着头，声音发颤，土黄色的脸颊上滑下两道泥痕，“我是公主的贴身侍女，下葬时要跪在棺椁旁殉葬，镇墓兽的底座压在我背上，一压就是上千年。”
“先别管压痕的事，先把妆化上！”
阿凯攥着灵韵剪刀，扫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城隍庙的约定快到了，古墓那边也火烧眉毛，不能在这耗着！”
林默点了点头，从灵韵箱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是朱砂眉膏、石榴胭脂、心形口脂，还有一小盒金箔花钿，全是按盛唐仕女妆的制式调的灵韵彩妆。
“盛唐侍女妆，先打底，再描眉，后点钿，最后涂胭脂口脂，一步都不能错。”
林默拿起一支细头灵韵笔，蘸了点稀释后的灵韵膏，先给春桃的脸敷了层薄底。
淡白色的灵韵膏刚敷上，春桃的土黄色皮肤就褪去了大半，露出了原本白皙的底子，看着终于有了几分活气。
“这膏子好神奇！”
春桃抬眼看向灵韵镜，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原本空洞的眼神也亮了些。
“别急，这只是第一步。”
林默放下灵韵笔，拿起朱砂眉膏，指尖蘸了一点，凑近春桃的眉骨，“盛唐侍女流行柳叶眉，眉形要细长，眉尾微微上挑，你忍着点，别乱动。”
“嗯！”
春桃死死攥着裙摆，连呼吸都放轻了。
朱砂顺着眉骨缓缓勾勒，没一会儿，一道精致的柳叶眉就成型了，衬得春桃的眉眼瞬间有了盛唐女子的温婉灵动。
阿莲看得眼睛发亮：“太好看了！跟古画上的侍女一模一样！”
“接下来是点花钿。”
林默捏起一小片金箔花钿，沾了点灵韵胶，正要往春桃的眉心贴，异变陡生。
春桃后背的压痕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紧接着，一股浑浊的土水就像喷泉一样从压痕里涌出来，顺着脖颈、肩膀，直接泼到了她的脸颊上。
刚画好的柳叶眉被冲得七零八落，底妆也糊成了一片，金箔花钿还没贴上就被土水打湿，掉在了地上。
“咳咳！”
春桃被土水呛得直咳，嘴里的土渣掉得更多了，她看着灵韵镜里的狼狈模样，眼眶瞬间红了：“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已经稳住灵体了！”
“是压痕里的阴煞在反抗！”
林默赶紧拿灵韵巾去擦，可土水渗得太快，擦完这边，那边又冒出来，“这阴煞和墓土已经和你的灵体融为一体，只要你一调动灵韵维持妆面，它就会反扑！”
“那怎么办？”
阿莲急得直跺脚，“总不能一直这样吧？她见不到公主，盗墓贼就快挖到主墓室了！”
“我再试试！”
林默咬了咬牙，又掏出一管强效净化灵韵膏，厚厚地敷在春桃的压痕上，“这是用净化符和暖阳灵韵调的，应该能压住阴煞！”
可净化灵韵膏刚敷上去，就发出“滋滋”的声响，瞬间被土水融化，连带着膏体里的灵韵都被阴煞吞噬了，春桃的压痕反而更深了。
“没用的……”
春桃瘫在凳子上，声音里满是绝望，“我在墓里待了上千年，镇墓兽的阴煞早就渗进我的灵识里了，除非有公主当年的贴身物件，不然根本压不住。”
“公主的贴身物件？”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想起之前从陈馆长那里拿到的一枚残损唐玉佩——那是从古墓外围捡到的，上面刻着永安公主的凤纹，应该是公主当年赏给护卫的。
“等等！我有个东西！”
林默转身就往灵韵柜跑，掀开柜门最底层的暗格，掏出一个红布包，打开后，一枚带着裂纹的青白玉佩就露了出来，玉佩上的凤纹虽然模糊，但依旧能看出盛唐的工艺。
“这是……公主的凤纹玉佩！”
春桃一看到玉佩，眼睛瞬间瞪圆，原本涣散的灵体都凝聚了几分，“这是公主十五岁生辰时，陛下赏的，后来她转赠给了贴身护卫，怎么会在你这？”
“先别管这个！”
林默抓着玉佩，快步走到春桃身后，“你说这是公主的贴身物件，能不能压住你背上的压痕？”
“应该……能！”
春桃的声音带着急切，“公主的物件上有皇家龙气，能镇住镇墓兽的阴煞！”
林默不再犹豫，直接把玉佩按在了春桃后背最深的那道压痕上。
玉佩刚触碰到皮肤，就猛地亮起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光晕瞬间扩散，顺着春桃的脊椎蔓延到全身。
“嗡——”
一声轻微的震动声响起，春桃后背的压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渗出来的土水瞬间凝固成了细沙，簌簌掉落在地上，连带着她周身的土腥气和阴寒之气也彻底消散了。
春桃感受着身体的变化，猛地站起身，伸手摸了摸后背，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不疼了！压痕里的阴煞……真的被镇住了！”
“赶紧继续化妆！”
林默松了口气，捡起地上的金箔花钿，“这次应该能稳住了。”
春桃乖乖坐回凳子上，这次她的灵体稳如磐石，再也没有土水渗出。
林默先重新给她敷了底妆，这次的底妆比之前更服帖，直接把她土黄色的皮肤还原成了盛唐女子该有的白皙细腻。
“来，抬眉。”
林默拿着朱砂眉膏，再次勾勒柳叶眉，这次一气呵成，眉形细长优美，和古画上的侍女分毫不差。
接着，他捏起金箔花钿，精准地贴在春桃的眉心，又用细灵韵笔在花钿旁描了两朵小巧的梅花，瞬间让春桃的眉眼多了几分灵动。
“该涂胭脂了。”
林默拿起石榴胭脂，用指腹蘸了一点，在春桃的双颊轻轻晕染，动作轻柔又精准，没一会儿，两团自然的红晕就浮现在春桃的脸颊上，衬得她肤色莹润，温婉动人。
最后，他拿起心形口脂，给春桃点上唇妆，唇形饱满，色泽娇艳，是盛唐最流行的“桃花口脂”样式。
化完妆，林默又拿起灵韵梳，给春桃挽了个标准的盛唐乐游反绾髻，插上几支仿制的玉簪和绢花，又用灵韵修复了她残破的襦裙，让衣料恢复了原本的杏色，裙摆上的草叶碎石也尽数脱落。
他退后一步，对着灵韵镜抬了抬下巴：“你自己看看。”
春桃缓缓抬头，看向灵韵镜。
镜中的女子，云髻高耸，花钿朱唇，柳叶弯眉，杏色襦裙整洁如新，眉眼间带着盛唐侍女的温婉与坚定，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狼狈与土气？
“这……这是我吗？”
春桃的声音发颤，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触碰到细腻的灵韵底妆，眼眶瞬间涌满了泪水，“我终于……终于能以完整的侍女仪容去见公主了！”
“先别激动，”
林默上前一步，语气凝重，“你刚才说公主在地宫深处被王气困住了，这王气到底是什么？盗墓贼现在到哪了？”
“王气是陛下当年下葬时，赐给公主的皇家龙气，”
春桃擦了擦眼泪，声音急切起来，语速也快了不少，“公主是陛下最疼爱的永安公主，可惜早逝，陛下怕她在地底下受欺负，就赐了一道龙气护着她的棺椁。”
“可这龙气怎么会困住她？”
阿峰放下相机，忍不住插嘴问道。
“因为龙气太盛，加上公主下葬时带着执念，时间久了，龙气就和她的灵体绑在了一起，”
春桃解释道，“她现在被困在主墓室的凤棺里，能动，却出不了主墓室，连感知都只能覆盖主墓室周围，根本不知道外面来了盗墓贼！”
“盗墓贼现在到哪了？”
林默追问，掌心已经攥紧了灵韵符。
“他们昨天就挖到了侧墓室，今天早上我逃出来的时候，已经快挖到主墓室的甬道了！”
春桃的声音带着恐慌，“他们手里有洛阳铲、炸药，还有能压制灵体的法器，侧墓室里的几个护卫灵体都被他们打散了，再晚一点，他们就要闯进主墓室，盗走公主的陪葬品，惊扰公主的安宁了！”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阿凯皱着眉，“你一个侍女灵体，怎么能从盗墓贼的法器下跑出来？”
“是公主用最后一点灵韵把我送出来的，”
春桃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公主说，她能感觉到外面有能帮她的人，让我赶紧出来找帮手，还把她的半块凤纹玉佩塞给了我，可惜半路上被墓石砸碎了，只剩下一点碎片。”
林默看了一眼春桃脖子上的玉佩，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残玉，心里了然：“我这块玉佩，应该就是你说的另一半。”
“对！两块玉佩合在一起，就能暂时破开主墓室的龙气屏障！”
春桃猛地抓住林默的手腕，眼神急切，“林先生，你快跟我去古墓！再晚就来不及了！”
“等等，”
林默突然想起什么，眉头一皱，“城隍庙那边我还有个约定，是关于古墓的重要线索，我不能不去。”
“那怎么办？”
阿莲急得团团转，“一边是古墓的重要线索，一边是被困的公主，总不能分身吧？”
“兵分两路！”
林默当机立断，看向阿莲、阿峰、阿凯，“你们三个先跟春桃去博物馆，接应老顾和罗修，先拖住盗墓贼，别让他们闯进主墓室，我去城隍庙拿到线索就立刻赶过去！”
“不行！”
春桃立刻摇头，“古墓里的龙气屏障，只有你手里的玉佩能破开，我们去了也进不了主墓室见公主！”
“那你先跟他们去，把情况跟老顾说清楚，”
林默把玉佩塞到春桃手里，“这块玉佩你先拿着，等我到了再一起进主墓室，记住，千万别轻举妄动，盗墓贼的法器很厉害！”
春桃攥着玉佩，咬了咬牙：“好！我听你的！但你一定要快点！公主撑不了多久了！”
“放心，我拿到线索就立刻赶过去！”
林默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转头看向阿莲三人，“你们三个小心点，遇到危险先自保，别硬拼！”
“知道了！”
阿峰扛起相机，阿凯攥紧灵韵剪刀，阿莲也把驱阴香囊揣进了怀里。
“走！”
春桃化作一道杏色的灵影，率先冲出了美妆馆，阿莲三人紧随其后。
美妆馆里瞬间安静下来，林默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夜色已经很深了，城隍庙的方向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他刚要起身，桌上的残玉突然亮了一下，紧接着，春桃的声音就传了回来，带着一丝慌乱：“林先生！还有一件事！公主说的是千年前的古唐雅言！你们……你们听不懂！”
林默的脚步猛地顿住，心里咯噔一下。
古唐雅言？
他们现在说的是现代白话，和千年前的古唐雅言完全是两回事，就算进了主墓室见到公主，也根本没法沟通！
这可怎么办？
林默攥着残玉，看着窗外城隍庙的方向，又想起古墓里被困的公主和逼近的盗墓贼，心脏狂跳不止。
线索要拿，公主也要救，可这语言不通的难题，该怎么解决？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不管怎样，先去城隍庙拿到线索再说，总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林默抓起灵韵箱，转身就冲出了美妆馆，朝着老城区城隍庙的方向狂奔而去，夜色里，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街角，只留下灵韵灯的暖光在美妆馆里孤零零地亮着，而古墓主墓室的危机，还有语言不通的难题，正朝着他们步步紧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