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是不是丑丑的?”
梦君照着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和面带愁容的样子,自嘲道,“以前还不知什么叫‘人比黄花瘦’,今日一见,便也悟了。”
“说什么呢?”槿风将梦君面对面抱进怀里,让他分开腿坐在自己身上,轻而易举地吻上那抹略显干涩的唇。
“我喜欢都来不及呢,我的梦君怎么会丑丑的?”
梦君轻轻一笑,双唇碰了碰槿风的面颊,“这一定是你的个人看法,你总说我好看。”
“因为我很诚实。”槿风捏了捏梦君的腰肢,“饿不饿?我去给你做些点心吧,你中午就吃了那么些东西。”
梦君点点头,“我想吃桃花酥。”
“我给你做。”
“槿风,”梦君张开双臂搂住槿风,将自己埋在槿风怀里,贪婪地吮吸他身上充满安全感的气息,“你对我真好。”
“我不对你好对谁好?”槿风笑了笑,“要再抱会儿吗?还是说我去帮你做些点心?”
“再抱会儿。”
“好。”
……
相较于被爱包围的梦君与不时飞鸽传书以处理较少事务的槿风,隐每天都在焦头烂额与愤怒万分中辗转反侧。
在得知梦君具有净化与治愈的能力之后,不论是曼珠沙华麾下那批与月季贵族敌对的家族,还是曾经支持月季贵族的家族,竟在无形中达成了一致的认知。
他们都认为,身为神明之子,梦君必须要尽自己的义务,保护植物界的百姓,而隐不该也不能阻止梦君这样做。
但是,深知这件事情背后的权力运动和阴谋诡计的隐,却压下了成堆的信笺,用自己本就还未完全舒展的翅膀,给自己的弟弟建起一个安全的家。
即使焦头烂额,隐亦心甘情愿。
或许一直拖下去,等查明了污染的源头,百姓亦可以得救。
这样的想法盘旋在隐与幽篁里的脑中,让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投入一切资源,只为求得一个真相,和一个人的平安。
而他们,也已经在河流和水源供给上找到了人们患病的原因。
一切似是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直到梦君突然消失在房间,而房中留下了半块曼珠沙华的玉牌。
幽篁里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飞奔向梦君的房间,却只在房间中看到了端着丰盛晚餐的槿风面色阴沉地向外走去。
房间的地上一片狼藉,桌椅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飞溅的木屑散落在地上。
原本挂在墙上的图画跌落在地面,几个灰色的脚印出现在洁白的宣纸上,破坏了画作原本的和谐。
破碎的花瓶碎片像锋利的牙齿,散落在各个角落,在晨阳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光……
“槿风!你看到隐了吗?”幽篁里朝槿风喊道,却并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连廊的转角。
……
梦君不见了,是林志乔抓走了他。
这是隐脑中唯一的想法。
而当愤怒逝去,理智再次回笼,当脑中的声音消失,隐才看到了面前骇人的场景。
浓烈而刺鼻的血腥味宛如潮水扑面而来,其中还交杂着诡异的幽香和一股腐朽的味道。
昏暗的灯光照在铜镜上,模糊不清的镜子倒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地面上,暗红色的鲜血汇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血洼,血迹从房间的一角蔓延到另一角,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触目惊心的痕迹。
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他们的身体浸泡在血泊之中,已经变得冰冷而僵硬。
然而,更显诡异的是,他们的伤口处开满了鲜红的月季花。墨绿的枝蔓在他们的皮肤下方挪动,穿过表皮,在鲜血的浇灌下开出绚烂的花朵。
阵阵阴风吹过,盛开的月季随风摆动,似是在窃窃私语,又似在欢庆新生。
隐松开抓着林志乔脖颈的手,看着他全身长满鲜花的倒在地上,面目全非。而他的身边,则是与他同样凄惨的幽瑞宸的身体。
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曼珠沙华家族的府邸,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无法驱散空气中怨念与诅咒的气息……
阴风掀起隐的衣摆,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恐惧瞬间侵袭隐的心头。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而他屠了府邸全部的人……
“梦君……梦君!”隐朝被绑住丢在角落的梦君奔去。
他双手颤抖着解开梦君身上的绳子,可那满手的鲜血却在梦君白色的衣衫上留下刺眼的血污,就好像暗示着这个接近崩溃的人,他的罪恶将给他人带去不幸。
“快逃吧,隐,逃吧。”脑子里那摄人心魄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不是想保护你的弟弟吗?把他送回去,然后逃走吧!逃到没有人的地方,没有人会知道你的罪恶,你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负担了。”
隐狠狠摇了摇头,“可是,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要保护我的弟弟,我要孝敬霁老族长,我要带着百姓度过这次难关,我要带领植物界复兴,我要……”
“是的,你要变强!只要变强了,所有事都可以迎刃而解。”
声音再次传来。
“所有事,都可以迎刃而解……”
隐轻轻重复着,身形顿住了。
“对,你不是一直想变强吗?一直想证明自己,证明植物血统的人有多么强大……所以,只要变强了,你就能保护你爱的人,只有变强,你才能实现你所有的愿望。”
“变强……是的,我想变强……”隐的眼中升起点点红光,似是暗示着他的转变。
“那就,跟着你的意识走吧……跟我走吧……”
殷红染上眼尾未曾退去,无尽的黑色侵占了隐的眼球。
顷刻间,隐藏多时的黑色斑点在皮肤上爆发,剧烈的疼痛带给隐一时的清明。
他抱起昏迷的梦君,将他轻轻放在干净的床榻上,温柔地为他擦去面上沾染的血迹。
隐知道槿风会来救梦君,为了防止醒来后被眼前的场景吓到,隐伸手在梦君的额间轻点一下,红光微现,梦君陷入了更深层的美梦。
像是要将梦君刻进灵魂,隐深深地看了弟弟一眼,便决然地转身离开。
梦君有槿风,槿风会像曾经一样保护他一辈子。
而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像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士,如若变强需要代价,那他甘愿沉沦。
身着一身红衣,隐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远在天边的月亮,走进了无尽的夜色。
他知道他要去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