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亚当,是个“天缺”者。
自呱呱坠地起,双目便被无边黑暗裹挟,人生仿佛一场永无止境的跌倒。
在冰冷的地面与绝望的边缘,我重复着起身又栽倒的循环。
母亲是这黑暗里唯一的温度。
记事起,她身边总围着许多人,嘈杂的人声像潮水般涌来,我却辨不清那些声音背后藏着善意还是疏离。
直到某天,她突然紧紧抱着我,滚烫的泪水砸在我的肩头,顺着衣襟渗进皮肤。
那一刻,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刺骨的无力感啃噬心脏,恨自己是个连母亲的眼泪都无法擦拭的废物。
从那天起,母亲带我搬进了一座小院,这里成了我与世界隔绝的方寸之地。
她变得越来越忙碌,有时甚至几天都不回家。
我学着自己摸索着做饭、打扫,在院子里练习行走,却还是一次次被石阶绊倒,被墙角的杂物磕碰。
每一次跌倒,膝盖与手掌传来的痛感都在提醒我:为什么我是个累赘,是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废人。
为什么我不能帮母亲分担分毫?为什么偏偏是我,要带着这副残缺的躯壳活着?
终于在又一次重重摔在地上时,我崩溃了。
哭声惨烈得像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却又寂静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院子里空无一人,没人会来扶我,也没人能懂我的绝望。
我可以被同情,也可以被理解,但永远无法被感同身受
我趴在地上,四肢沉重得像灌了铅,第一次生出了不想再爬起来的念头。
反正爬起来之后,迎接我的不过是下一次更狼狈的跌倒。
夜晚于我而言是更深的煎熬。
我常常整夜无眠,恐惧在黑暗很是嚣张。
我怕做梦,怕在梦里看见模糊的光影却抓不住,怕错过母亲回来的脚步声。
更怕哪天一睁眼,连这仅有的黑暗都被剥夺,连母亲的气息都消失不见。
母亲总摸着我的头说:“亚当,等你长大就好了,到时候你脸上会挂满笑容的。”
但妈妈是笑着哭的吗?
我不知道,我也看不到 。
直到那天,母亲出门归来时,身边多了一道清脆的脚步声。
“亚当,这是镜流。”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释然,“以后让她陪你吧。”
镜流,多好听的名字,可我依旧看不到她的模样。
镜流的出现,像一道猝不及防的光,劈开了我沉寂多年的黑暗。
她会牵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扫开路上的障碍。
会蹲在我身边,用温柔的语调描述院外的桃花如何盛放,天边的云朵如何飘移。
会叽叽喳喳地跟我说她见过的山川湖海,讲那些我从未触及过的世界。
在她的声音里,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光明的模样,心底的自卑渐渐被暖意驱散。
我贪婪地贪恋着这道光,却又终日活在恐惧里。
我不怕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只怕它从我的黑暗世界里退场,只留下我独自回到最初的荒芜。
可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天,母亲把镜流叫到身边,我听见她压低声音说:“你不能保护他一辈子,你也不能保护他一辈子。”
镜流沉默了很久,然后走到我面前,轻轻握住我的手,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亚当,等我领悟了真正的剑心,就回来保护你一辈子。”
“一辈子”是多久?“哪天”又是什么时候?我没有问,只是用力点头。
从小到大,我早已习惯了失去,习惯了从拥有到落空的滋味。
可这一次,心却空得格外厉害。
不过是等待而已,微不足道的代价,对吗?
我知道人生可以很美好,有阳光,有色彩,有并肩同行的温暖。
但那不是我的人生,这差远了。
我热爱我所拥有的一切,我真的很热爱——母亲的牵挂,镜流留下的希望,甚至这无边的黑暗。
可我还是无法接受这副残缺的身体,无法忍受那份深入骨髓的自卑。
只是这一次,我愿意等,等那道光如约归来,等一个能让我真正抬起头,笑着面对世界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