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的“巧合”出现,如同阴魂不散的幽灵,不断侵扰着沈星澜与陆砚深之间原本稳固的空间。尽管陆砚深态度明确,行动上也尽量规避,但那种被时刻窥视、被蓄意比较的黏腻感,依旧让沈星澜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她不是善于争风吃醋的人,她的骄傲和冷静也不允许自己陷入与前任无休止的纠缠中。她信任陆砚深,但这种信任,需要在一种安宁、不被恶意打扰的环境中才能茁壮成长。而苏晚晴,显然不打算提供这种环境。
真正的导火索,发生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周末。
陆砚深因为一个重要的海外项目,需要临时出差欧洲两天。出发前,他抱着沈星澜,吻了吻她的额头,语气带着歉意:“最快后天晚上就回来。已经让助理把所有的社交活动都推掉了,你安心在家。”
沈星澜点头,送他出门,心中并无太多波澜。她理解他工作的性质。
然而,就在陆砚深离开的当天晚上,沈星澜接到了一位与陆氏有密切合作的法国奢侈品牌cEo夫人的电话,邀请她参加次日下午在自家庄园举行的一个私人茶会。这位夫人是沈星澜在巴黎时就结识的,对她颇为欣赏,电话里语气热情洋溢。
沈星澜想起陆砚深的叮嘱,本想婉拒,但对方盛情难却,且提及茶会上会有几位欧洲重要的博物馆策展人,对星辉未来的国际交流或有裨益。斟酌片刻,沈星澜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她想,只是一个小范围的私人茶会,且陆砚深并不在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次日下午,沈星澜准时抵达那座位于城郊的奢华庄园。茶会氛围确实优雅私密,到场的多是艺术界和时尚圈的名流。她与那位cEo夫人以及几位策展人相谈甚欢,暂时将苏晚晴带来的烦扰抛诸脑后。
直到茶会进行到一半,庄园女主人的一位助理匆匆走来,在女主人耳边低语了几句。女主人脸上露出惊讶又带着一丝暧昧的笑容,拍了拍手,对众人笑道:“各位,有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来了,大家猜猜是谁?”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现在花园入口的拱门下。
苏晚晴。
她穿着一身与庄园法式风情极为相衬的米白色蕾丝长裙,臂弯里挽着一位气度不凡、沈星澜曾在财经新闻上见过的法国老派贵族后裔。她笑容温婉,目光在人群中扫视,最终精准地落在沈星澜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胜利者般的从容。
“抱歉,伊莎贝拉,不请自来了。”苏晚晴对着女主人用法语娴熟地道歉,声音柔美,“正好陪德·维利埃先生在这附近拜访朋友,听说您这里有场精彩的茶会,就冒昧过来凑个热闹,您不会怪我吧?”
女主人伊莎贝拉显然与苏晚晴也相熟,笑着迎上去:“怎么会,苏小姐和德·维利埃先生能来,是我们的荣幸。”
苏晚晴顺势与女主人和那位贵族后裔走向人群中心,经过沈星澜身边时,她脚步微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真巧啊,沈馆长。看来,我们总是出现在同一个圈子里呢。哦,对了,砚深他知道你来这里吗?他以前,最不喜欢我参加这种他认为‘无聊’的社交活动了。”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沈星澜心中最敏感的地方。她不仅暗示沈星澜违背了陆砚深的意愿,更再次强调了“以前”,强调着她与陆砚深之间那些沈星澜不曾参与的过去和“特殊”的了解。
沈星澜端着茶杯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她看着苏晚晴那张完美无瑕、却写满了算计的脸,一股冰冷的怒意和巨大的失望瞬间席卷了她。
她可以忍受一次次的挑衅,可以无视那些含沙射影的比较,但她无法忍受苏晚晴如此处心积虑地、利用她对陆砚深的信任和尊重,来离间他们,来贬低她。
更重要的是,苏晚晴的出现,绝不可能是什么“巧合”。她必然是知道了陆砚深不在,知道了自己会参加这个茶会,才特意选了这个时候,带着一个分量足够的男伴,前来示威,前来给她难堪。
这一刻,沈星澜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也不是她理解的爱情。爱情应该是两个人携手对抗外界的风雨,而不是需要不断去抵御来自另一方过去的、蓄意的侵扰。
她放下茶杯,脸上的血色褪去,只剩下一种玉石般的冰冷与决绝。她没有再看苏晚晴一眼,径直走到女主人伊莎贝拉面前。
“伊莎贝拉,抱歉,我身体突然有些不适,恐怕要先失陪了。”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伊莎贝拉有些错愕,但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也不好强留:“当然,亲爱的,你需要休息。需要我让人送你吗?”
“不用了,谢谢。”沈星澜微微颔首,转身,在所有或惊讶、或探究、或同情的目光中,挺直脊背,一步一步,决然地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宴会。
她没有回家,而是让司机将车开到了星辉博物馆。夜晚的博物馆空无一人,只有安保系统运作的微弱声响。她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展厅里,冰冷玻璃柜中的珍贵珠宝,在射灯下闪烁着永恒而寂寥的光芒。
她走到那枚星辰项链的展柜前(她将真品收藏,此处展出的是高精度复刻品),看着那颗灰色的钻石,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信任与温暖,此刻仿佛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她不是不相信陆砚深,她只是……太累了。累于去分辨真假,累于去应对那些层出不穷的手段,累于自己的感情和婚姻,需要像一个项目一样,时时提防,处处设防。
她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陆砚深出发前发来的“等我回来”的信息,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得发痛。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翻涌的热意,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移动,最终,只发出了简短的三个字:
“我们,暂时分开冷静一下吧。”
没有质问,没有哭诉,只是陈述了一个决定。然后,她关掉了手机,将自己彻底埋入这片属于她的、冰冷的、却至少真实和宁静的领域里。
决然的转身,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爱,所以无法忍受这份爱,被涂抹上如此不堪的颜色,变得如此沉重和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