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界的风波随着周慕辰的锒铛入狱和宏远实业的迅速衰落而逐渐平息,但留在陆砚深和沈星澜身体与记忆中的创伤,却需要更长时间来愈合。陆砚深的康复治疗进入了新的阶段,虽然已能自主进行短距离行走,但胸肋处的固定仍需时日,剧烈的疼痛转为一种持续存在的钝痛和深层的疲惫,提醒着那场劫难的真实与残酷。沈星澜手臂和小腿的划伤早已愈合,只留下几道淡粉色的痕迹,但午夜梦回,那刺耳的撞击声和瞬间的失控感偶尔仍会闯入她的梦境,让她惊悸而醒。
婚礼,这个原本充满甜蜜期待的词,在经历生死变故后,蒙上了一层复杂的光晕。星辉博物馆的场地预定早已延期,所有前期的精心筹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外界不乏各种猜测,甚至有小道消息谣传陆沈联姻恐生变数。
然而,在陆砚深转入VIp康复病房的一个平静午后,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他握着沈星澜的手,忽然开口:
“星澜,我们结婚吧。”
沈星澜微微一怔,看向他。他靠在床头,脸色仍带着伤后的清癯,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和坚定,里面没有丝毫的犹豫或勉强,只有一种历经风雨后、更加沉淀而灼热的期待。
“在这里?现在?”她轻声问,目光扫过这间虽然宽敞舒适,却终究是病房的环境。
“嗯。”陆砚深点头,手指轻轻摩挲着她无名指上那枚“唯一”的戒指,“我不想再等了。仪式、场地、宾客,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妻子,现在,立刻。在什么地方,以什么形式,都无所谓。”
他顿了顿,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真挚:“而且,在这里,有救了我命的医生护士见证,我觉得……很有意义。这是我们新生的地方,也可以是我们新生活的起点。”
沈星澜的心被他话语中的坚定和深意触动。是啊,经历了那样的事情,还有什么比彼此安好地在一起更重要?那些外在的形式,在生死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清丽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温柔而释然的笑容。
“好。”她清晰地回答,“我们就在这里结婚。”
决定一旦做出,便以极高的效率执行起来。没有惊动太多人,只通知了最核心的亲友——陆家祖母、秦屿、林薇、苏晓,以及主治医生李院长和几位日夜照料、已然相熟的护士。
秦屿和林薇主动承担起了“总策划”的角色。病房被悄无声息地布置起来。纯白的百合与沈星澜最爱的白色郁金香被巧妙地安放在角落,散发出清雅的香气,驱散了部分消毒水的味道。简单的红色丝绒布铺在房间中央的小圆桌上,权当仪式台。窗户上贴上了小巧精致的双喜剪纸,是林薇和苏晓亲手剪的,带着笨拙而真诚的祝福。
没有华丽的婚纱,沈星澜穿上了一身崭新的、质感极佳的珍珠白色针织长裙,款式简约大方,长发松松挽起,簪了一枚小巧的珍珠发饰,那是陆家祖母派人紧急送来的旧物,寓意着传承与祝福。陆砚深则换上了一身定制的深蓝色丝绒休闲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敞开,这已是他目前身体状况下能承受的最正式的着装,却依旧显得清贵逼人。
婚礼就在这样一个午后的病房里,简单而温馨地开始了。
没有神父,主治医生李院长自愿担任了证婚人。他穿着白大褂,胸前却别了一朵小小的红色襟花,神情庄重而温和。
陆家祖母坐在轮椅上,由看护推着,慈爱地看着眼前的一对新人。秦屿、林薇、苏晓,以及几位护士,安静地围站在一旁,脸上都带着感动和祝福的笑容。阳光透过窗户,为这小小的空间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光晕。
陆砚深在沈星澜的搀扶下,缓缓走到房间中央,站在那铺着红丝绒的圆桌前。他的动作仍有些缓慢,但背脊挺得笔直。
李院长清了清嗓子,用带着口音却异常真诚的语调,开始了证婚词。
“陆砚深先生,沈星澜小姐,今天,在这里,在各位亲友和这些白衣天使的见证下,你们即将结为夫妻。婚姻意味着责任、信任与相互扶持。你们已经共同经历了一场生命的考验,相信对彼此的意义有了更深的理解……”
沈星澜微微侧头,看着身旁的男人。他正专注地听着,侧脸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有些柔和,紧握着她的手心温暖而干燥。她想起初遇时他的矜贵冷峻,想起遗嘱宣读会上他的玩世不恭,想起星空下他的笨拙告白,想起车祸瞬间他毫不犹豫推开她的决绝,想起康复期间他隐忍的汗水与偶尔流露的脆弱……点点滴滴,汇聚成眼前这个真实、完整、让她愿意托付一生的男人。
陆砚深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也转过头来看她。四目相对,无需言语,浓得化不开的深情与默契在空气中静静流淌。他微微收紧手指,仿佛在说:“我在。”
“……现在,请你们交换誓言。”李院长的声音将他们的思绪拉回。
没有准备华丽的誓词,一切都发自内心。
陆砚深深深地看着沈星澜,墨黑的瞳仁里只映照着她一个人的身影,他的声音因虚弱而偏低,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沈星澜,我陆砚深,在此承诺,从今往后,无论健康疾病,贫穷富贵,顺境逆境,我将永远爱你,珍惜你,陪伴你,直至生命终结。”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而郑重地,在众人面前许下一生的诺言。
沈星澜眼眶微热,她迎着他的目光,清冷的声音此刻柔软而清晰:“陆砚深,我沈星澜,在此承诺,从今往后,无论健康疾病,贫穷富贵,顺境逆境,我将永远爱你,支持你,信任你,与你并肩,此生不渝。”
简单的誓言,却重若千钧,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接着,他们交换了戒指。依旧是那枚名为“唯一”的星辰钻戒,被陆砚深小心翼翼地、带着微微的颤抖,再次套牢在沈星澜的左手指上。而沈星澜,也将那枚对应的男款铂金戒指,郑重地戴在了陆砚深的手上。
“现在,我宣布,你们正式结为夫妻!”李院长微笑着,声音洪亮地宣布。
小小的病房里响起了轻轻的、克制的掌声和压抑着的欢呼声。林薇和苏晓已经忍不住开始抹眼泪。
陆砚深看着沈星澜,眼底仿佛有星辰炸裂,迸发出璀璨的光芒。他微微倾身,因为伤口无法大幅度动作,只是珍而重之地、极其温柔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绵长而深情的吻。
没有盛大的宴席,没有喧嚣的狂欢。仪式结束后,秦屿订的精致蛋糕和香槟被送了进来。大家举杯,为这对在特殊地点、以特殊方式结合的新人送上最真挚的祝福。连护士们都分到了一小块蛋糕,分享着这份难得的喜悦。
陆家祖母拉着沈星澜的手,将一枚通透如水滴的翡翠平安扣放在她手心,声音哽咽:“好孩子,好好的,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阳光渐渐西斜,将病房染成温暖的橘红色。亲友们陆续离开,将静谧的空间还给这对新婚夫妇。
沈星澜扶着陆砚深慢慢躺回床上,为他调整好靠枕。他因为刚才的仪式消耗了不少精力,脸色有些疲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
“陆太太。”他看着她,忽然低声唤道,唇角扬起一抹真实而满足的笑意。
沈星澜正在整理花瓶里的百合,闻言动作一顿,转过身,看向他。霞光在她身后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清丽的脸上也缓缓绽开一个温暖至极的笑容。
“陆先生。”她轻声回应。
没有盛大的庆典,没有万众的瞩目,只有一间洒满夕阳的病房,两个劫后余生、彼此深爱的人,和一份在磨难中淬炼得更加纯粹坚定的爱情。
这一刻,无关契约,无关利益,只关乎两颗紧紧相依的心。
病房内的温馨婚礼,或许简陋,却比任何世纪婚礼都更接近婚姻的本质——无论身处何境,无论健康疾病,我都要与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