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青岚宗早就没了动静,只有后山那间破石屋里还亮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一跳一跳,把几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墙上晃来晃去,跟鬼影似的。
屋里头,气氛比外头的天还沉。
林夜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死死盯着桌上那张旧地图。他的指节捏得发白,不是在看地图,是在看地图上那块刺眼的红色——“姬家地界”。那不是一块地,那是悬在青岚头顶的刀,是随时可能扑过来咬人的狼。
苏瑶飘在他身边,光翼轻轻晃着,金点子跟撒了把碎金似的。她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林夜紧绷的侧脸,光翼的边缘悄悄散发出更柔和的光,像想给他盖上一层暖和的被子。
雷罡蹲在屋角,左手一个烤鸡腿,右手往嘴胡乱抹着油,啃得“滋滋”响,络腮胡上全是油光,跟只偷着乐的大熊。他这副模样,跟屋里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让人心里踏实了点。
宇文拓斜倚在门口,指尖捻着根快秃了的青鸾羽毛,眼神飘忽,不知道是在看竹林夜景,还是在琢磨地图上的路线。
墨灵缩成个黑毛球蹲在地图上,尾巴尖儿扫来扫去,总忍不住瞪雷罡,那眼神明摆着:憨货!就知道吃!正事都忘了!
“俺就说瑶瑶肯定能洗清冤屈!”雷罡啃完最后一口鸡腿,把骨头往后一扔,拍着胸脯嚷嚷,嗓门大得震得油灯直晃,“早前那些嚼舌根的,这会儿指定躲屋里拍大腿呢!”
“就知道吃!你这脑子比后山的石头还钝!”墨灵“嗖”地一下跳上雷罡肩膀,爪子快得跟闪电似的,抢过他手里剩下的鸡腿边角,“没看见长老余党跑的时候,手里攥着姬家的‘影遁符’吗?等那些死士来了,青岚都得被他们掀翻,到时候你连鸡腿都没得吃!”
雷罡嘿嘿笑了两声,拍了拍肚子打了个饱嗝:“怕啥!来一个俺砸一个!俺这玄铁锤早就饿了!”
宇文拓停下捻羽毛的动作,往前挪了两步,声音比夜风还沉:“姬家的规矩我清楚,任务失败了,肯定会派狠角色来补刀。这次来的估计是玄鸟死士——那群人疯得很,搞不好还会动用玄鸟大阵。”
“那就让他们来!”林夜“啪”地一下把黑炎剑拍在桌上,火苗“呼”地窜起半尺高,“敢动瑶瑶一根汗毛,我让他们有来无回!”
屋里的气氛瞬间绷紧,跟拉满了的弓弦似的。苏瑶的光翼轻轻蹭了蹭林夜的手背,软得像晒过太阳的羽毛,悄悄揉散了他紧绷的劲儿。她飘到地图前,光翼尖点了点“碎星海”的蓝色区域:“去碎星海不是逃,是去搬救兵。机械族的‘齿轮大阵’专门克玄鸟阵,只要救回他们的女皇,全族都会来帮咱们。”
林夜紧绷的嘴角软了下来,伸手想握住光翼,却穿了虚影,只能轻轻拢着那片暖意:“我听你的,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陪你。”
宇文拓盯着“碎星海”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我跟你们一起去。”
这话一出口,连正在舔爪子的墨灵都停了动作。
宇文拓避开众人惊讶的目光,指着地图划了道弧线:“我知道姬家所有的巡逻路线和暗哨。而且……”他别过脸,耳根红得快滴血了,“我知道后山集市能买到机械族的防噎药,林夜你吞噬记忆的时候总噎着,那药管用。”说完又别扭地补了句,“不是想跟你们一起,就是不想看姬家毁了青岚。”
“哈哈哈!俺就说你想跟俺们一起!”雷罡拍着大腿笑,“别嘴硬了宇文拓!以后咱就是兄弟!”
宇文拓的脸从耳根红到脖子根,没反驳,只是扭头看向竹林,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雷罡笑够了,从怀里掏出个磨破了纸角的油纸包,放在石桌上:“这里面是俺娘熬的抗揍膏,比丹堂的药还管用!”
墨灵跳上石桌,爪子拍着地图“啪啪”响:“玄老还说,碎星海旁边有神陨地,里面藏着古神的传承!别磨蹭了,赶紧收拾行李,姬家的人三天内肯定到!”
它刚说完,院外突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轻得像猫踩在雪地上,却带着股子让人头皮发麻的杀气。
林夜眼神一凛,手快得跟闪电似的,“呼”地吹灭了油灯。屋里瞬间陷进黑暗,只剩黑炎剑泛着点冷光,苏瑶的光翼亮着淡淡的金。
脚步声停在院门口,静了好一会儿,玄老苍老却沉稳的声音飘了进来:“林夜,是我,别紧张。”
林夜松了口气,赶紧开门。门外的玄老捧着个刻着复杂花纹的古朴木盒,递到林夜面前:“这是平衡者核心的碎片,神陨地的传承必须用它才能打开,还能帮苏瑶稳住灵体,千万别丢了。”
林夜刚接过木盒——
“呜——呜——呜——!!!”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划破夜空!尖得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猛地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紧接着,远处传来弟子慌得变调的喊叫:“敌袭!姬家的死士来了!还带了巨傀,大阵快破了!”
玄老的脸色“唰”地一下变白了:“他们来得比预想早了两天!林夜、苏瑶,别管我!从后山走,我来挡他们!”
“瑶瑶,我们走!”林夜一把将木盒揣进怀里攥紧,反手握住黑炎剑。
苏瑶的光翼“轰”地一下展开,亮得像个小太阳:“好!我们一起走,谁都不落下!”
“俺来断后!”雷罡扛起鼓鼓囊囊的行李包,锤柄往地上一顿,“谁敢追上来,俺一锤砸飞他!”
“跟我来!”宇文拓展开青鸾影,一把拉住林夜往竹林里跑,“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几道身影像离弦的箭似的,扎进茂密的竹林里,瞬间没了踪影。玄老站在原地,望着竹林深处,声音随着夜风飘远:“一定要活着回来……青岚,等着你们……”
竹林深处,只留下几道晃动的黑影,和一句被风吹散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