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的气氛，比便秘了三天还要难受。
杨戬那只握着三尖两刃刀的手，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一条条随时准备咬人的毒蛇。
杀？
还是不杀？
这也是个要命的问题。
要是这一刀砍下去，这帮想跑的孙子确实是安静了。
但剩下的那帮还在观望的墙头草，估计得直接吓尿，然后引发更大规模的炸营。
这就像是在满是瓦斯的矿洞里点烟，爽是爽了，但大家都得完蛋。
就在杨戬纠结得快要把牙齿咬碎的时候。
豹头领看着杨戬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心里竟然生出一股变态的快感。
这就是道德绑架的爽点吗？
只要我够不要脸，你就拿我没办法！
“二爷！您倒是动手啊！”
豹头领脖子一梗，一副视死如归的烈士模样，其实腿肚子抖得跟筛糠一样。
“反正留下来也是当炮灰，不如死在您手里，好歹还能落个全尸！”
这货是在赌。
赌杨戬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众怒。
就在这千钧一发，眼看着杨戬那只天眼又要忍不住biu出一道死光的时候。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像是还没睡醒似的，从众人身后飘了过来。
“让他走。”
这三个字一出，就像是给沸腾的油锅里倒了一盆液氮。
所有的嘈杂声瞬间消失。
杨戬浑身一震，原本还在疯狂飙升的杀意，像是被拔了电源的电风扇，瞬间停摆。
他猛地回过头。
只见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我双手插在裤兜里（如果有裤兜的话），嘴里叼着根不知道从哪拔来的狗尾巴草，一步三晃地走了出来。
没有那种大圣归来的bGm。
也没有金光万道的特效。
我就像是个刚吃完夜宵出来遛弯的大爷，甚至还顺手挠了挠屁股。
“大……大哥？”
杨戬看着我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那只平日里威严无比的天眼都迷茫了。
“我说，让他走。”
我走到杨戬身边，抬手在他那个硬得跟石头一样的肩膀上拍了拍。
“二郎啊，咱们这儿是万妖圣地，又不是传销组织。”
“咱们讲究的是来去自由，以德服人。”
“既然人家觉得外面空气香甜，那是人家的自由，咱们强留人家干什么？”
杨戬愣住了。
豹头领也愣住了。
周围那一圈原本还等着看血流成河的吃瓜群众更是傻眼了。
这就……放了？
这还是那个要把天都捅个窟窿的齐天大圣吗？
怎么感觉像是哪个佛系养老院的院长？
豹头领的眼珠子转了三圈，确认我不是在说什么反话，脸上的表情瞬间从绝望变成了狂喜。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判了死刑的人突然得知监狱拆迁了，原地无罪释放。
“大……大王，您说真的？”
豹头领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声音都在颤抖。
“真的，比珍珠还真。”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那眼神慈祥得像是在看自家养的猪终于可以出栏了。
“杨戬，让路。”
我对着杨戬挥了挥手，语气不容置疑。
杨戬虽然满肚子疑惑，但他有个最大的优点——听话。
尤其是在听我的话这方面，他简直就是条件反射。
“是。”
杨戬深吸一口气，收起三尖两刃刀，侧身让开了一条通道。
那帮黑压压的执法殿精锐，也随之让开，露出了一条通往山外的康庄大道。
自由！
那就是自由的味道！
豹头领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谢大王！谢大王不杀之恩！”
他对着我敷衍地拱了拱手，然后转身对着身后那帮早就吓瘫了的小弟吼道：
“兄弟们！大王仁义！放咱们生路！都别愣着了，快跑啊！”
“跑出这花果山，咱们就去向天庭投诚！”
“以后咱们也是有编制的神仙了！”
这帮家伙一听，那还得了？
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争先恐后地往外冲，生怕晚了一步我就反悔了。
看着他们那副急着去投胎的背影。
我嘴角的笑容，逐渐变得有些玩味。
就像是一个老练的猎人，看着猎物欢快地跳进了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等等。”
就在豹头领的一只脚即将跨出护山大阵的时候。
我突然喊了一声。
声音不大，也没用什么法力。
但就像是有魔力一样，让前面狂奔的一千多号人齐刷刷地来了个急刹车。
好几个跑得太急的，直接脸着地，摔了个狗吃屎。
豹头领僵硬地转过头，脸上带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大……大王，您……您反悔了？”
他的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这要是现在反悔，杨戬那一刀下来，他绝对会变成两瓣。
“反悔？不不不，我孙悟空说话，从来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我把嘴里的狗尾巴草吐掉，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我就是想给你们上这最后一课。”
“毕竟主仆一场，我也不能看着你们被人卖了，还傻乎乎地帮人数钱不是？”
我脸上挂着一种名为“我是为你好的”贱萌笑容。
“上……上课？”
豹头领懵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
生死存亡之际，您老人家要给我们上课？
上什么？《妖德修养》还是《如何做一个有礼貌的叛徒》？
“这堂课的名字，叫《金融诈骗与职场防坑指南》。”
我清了清嗓子，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资深导师的派头。
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我的声音在法力的加持下，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花果山。
“你们是不是觉得，上了封神榜，就算死了，也能混个神仙当当？”
“是不是觉得，只要现在跑过去跪舔，玉帝老儿就能给你们发个offer，让你们从此端上铁饭碗？”
豹头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难道不是吗？
虽然说是神奴，但好歹也是带“神”字的啊！
总比在这儿当个随时会被雷劈死的野妖怪强吧？
“错！大错特错！”
我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一脸“你太年轻”的表情。
“你们这种想法，简直就是韭菜成精——找割！”
“来，本大圣给你们科普一下，什么叫‘封神榜’。”
我指了指头顶那片血红色的天空，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那玩意儿，根本不是什么成神捷径。”
“那就是元始天尊那个老银币，开的一家名为‘天道人力资源’的黑心外包公司！”
“你们要是战死了，真灵被吸进去。”
“那就相当于你们的身份证、户口本、甚至灵魂所有权，都被人家给扣押了。”
“从此以后，你们就是那流水线上的螺丝钉，是机房里的干电池！”
我走到豹头领面前，拍了拍他那张呆滞的豹脸。
“你知道什么叫‘神奴’吗？”
“就是每天要在天庭干十二个时辰的活，全年无休，没有五险一金，没有年终奖，甚至连工资条都见不到！”
“你们以为是去享受香火的？”
“醒醒吧！那是去扫厕所、喂天马、搬砖头的！”
“而且，还是那种只要稍微干慢一点，就会被雷公电母拿着鞭子抽的奴隶！”
“这就叫——天庭版996福报！”
“甚至可以说是007至尊享受版！”
豹头领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
虽然有些词他听不太懂，比如什么“996”、“五险一金”。
但那种画面感，实在是太强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变成透明的魂魄，在一座巨大的金色宫殿里，没日没夜地刷马桶，旁边还有个雷震子拿着锤子在监工。
“而且！”
我又加重了语气，像是在补刀。
“你们以为你们现在的投诚，是有价值的？”
“你们觉得玉帝会因为你们这个时候背叛我，就高看你们一眼？”
我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
“别做梦了。”
“人家阐教那帮徒子徒孙上榜，那是‘管理培训生’，是有后台的，死了也能混个星君当当，坐办公室喝茶。”
“而你们呢？”
“你们就是一群没学历、没背景、还没文化的‘临时工’！”
“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劳务派遣人员！”
“你们现在跑过去，就是拿着自己那张写满了‘背叛者’三个字的简历，去应聘天庭最低贱的清洁工岗位！”
“人家只会把你们当成消耗品。”
“脏活累活你们干，黑锅骂名你们背。”
“等到哪天不需要了，直接把你们的真灵扔进轮回池里洗一洗，连下辈子做猪的机会都不给你们！”
这一番话，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把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土鳖妖怪听得一愣一愣的。
原本那种“为了生存而奋斗”的悲壮感，瞬间碎了一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自我怀疑和恐惧。
难道……我们真的是去送人头的？
还是那种自带干粮、还要帮人家洗盘子的送人头？
豹头领的脸色已经煞白一片，比刚刷了漆的墙还要白。
他的双腿开始打摆子，这次是真的怕了。
比面对杨戬的刀还要怕。
因为杨戬只杀他的肉身。
而我这一番话，是在诛他的心！
是在告诉他，他所追求的所谓“生路”，不过是一条通往无尽奴役的地狱之路！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人群中，不知道哪个小妖带着哭腔喊了一嗓子。
这简直就是灵魂发问。
跑，是去当奴隶。
留，是等着被团灭。
横竖都是个死，这还让人怎么玩？
我看火候差不多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魔鬼般的微笑。
“很简单。”
“我孙悟空是个讲道理的人，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
我竖起两根手指。
“A选项：留下来。”
“跟着我，跟着杨戬，跟着这帮不要命的疯子，咱们一起把这天捅个窟窿！”
“咱们不为了什么狗屁成神，就为了把那家‘黑心公司’给砸了！”
“赢了，咱们以后就是这三界的老板，自己给自己发工资！”
“输了，大不了也就是个魂飞魄散，死得轰轰烈烈，也不受那个窝囊气！”
说到这里，我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诱惑。
“b选项：现在就走。”
“大门就在那儿，没人拦着你们。”
“你们可以现在就跑过去，跪在南天门外，摇着尾巴求人家玉帝赏你们一口饭吃。”
“去体验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神仙福报’，去当那个永世不得超生的免费清洁工。”
我后退一步，摊开双手，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路，就在脚下。”
“不管是做英雄，还是做奴隶。”
“选吧。”
说完这句话。
我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甚至连看都没再看他们一眼。
那种潇洒，那种决绝，简直帅炸了。
杨戬看着我的背影，眼中的迷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大哥不愧是大哥！
这一手“攻心计”，简直比他的三尖两刃刀还要锋利一万倍！
杀人？
太low了！
大哥这是要让他们自己把自己的膝盖敲碎了，然后哭着喊着求着留下来！
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山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豹头领站在原地，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出口。
那原本代表着“自由”和“生路”的大门。
此刻在他的眼里，却变成了一张张开的血盆大口。
里面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狞笑着喊：“快来啊……快来当奴隶啊……快来刷马桶啊……”
他的脚，像是生了根一样，死死地钉在地上。
怎么都迈不开那一步。
身后的上千名小妖，也都僵住了。
那种名为“恐惧”的情绪，此刻不再是对死亡的恐惧。
而是对“失去尊严、永世为奴”的恐惧。
对于妖族来说。
有时候，活着，真的比死还要可怕。
尤其是那种毫无希望、被人踩在脚底泥里的活着。
“我……”
豹头领张了张嘴，发出了一个干涩的声音。
他看着我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个身影是那么的高大，那么的……有安全感。
虽然这只猴子嘴毒、腹黑、还喜欢给人画大饼。
但他起码把我们当“兄弟”。
而不是当“电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