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瞻部洲，大唐，长安。
作为人间第一雄城，人族气运的汇聚之地，长安城永远是那么的鲜活、繁华。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叫卖声、欢笑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充满生机与希望的盛世华章。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种无法言喻的、无形无质的东西，如同最细微的尘埃，悄无声息地，从九天之上，缓缓飘落。
它没有颜色，没有声音，没有味道。
它掠过高耸的城墙，穿过朱红的坊门，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
一个正在挑选胭脂的少妇，前一刻还满心欢喜，下一秒，却忽然觉得眼前的胭脂颜色俗不可耐，对着摊主破口大骂，说他以次充好，欺骗良人。
一个正在酒楼里推杯换盏的文人，原本还在高谈阔论，诗兴大发，却猛地将酒杯摔在地上，指着对面的挚友怒斥，说他刚才的附和之语，分明是在讥讽自己的文采不佳。
街角，两个正在下棋的耄耋老者，为了一步棋的落子，竟吹胡子瞪眼，互相指责对方悔棋，最终掀翻了棋盘，扭打在了一起，引来一片混乱的叫好与起哄。
……
起初，这只是个别的现象。
但很快，这种莫名的烦躁、猜忌、愤怒与绝望，就像一场无声的瘟疫，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在整座长安城中蔓延开来。
争吵，在每一个街角爆发。
斗殴，在每一条巷弄上演。
夫妻反目，兄弟成仇，朋友相讥，商贩与顾客互殴，就连巡街的兵丁，也因为一点小小的口角而刀兵相向。
整个长安城，仿佛被一个看不见的魔鬼攥住了心脏。
那股原本磅礴、浩瀚、充满了自强与希望的人道洪流，那股金灿灿的人族气运，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灰暗、驳杂，充满了混乱与暴戾的气息。
一种名为“恶”的情绪，正在被无限放大。
而隐藏在云层之上，用法力遮蔽了身形的弥勒佛，正满脸陶醉地看着这一幕。
他能“看”到，那无形的凶兽“混沌”，正像一条贪婪的巨鲸，张开无形的大口，疯狂地吞噬着长安城内，每一个生灵身上逸散出的那一缕缕气运。
每吞噬一丝气运，那灰色气流便壮大一分，而下方城中的混乱，便加剧一分。
皇宫，太极殿。
“陛下！不好了！陛下！”
钦天监监正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一张脸煞白如纸，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何事如此惊慌！成何体统！”
李世民正在批阅奏折，被这一下惊得抬起头，龙眉倒竖。
“国运！陛下，我大唐的国运紫气……在……在消散啊！”
监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指着天空的方向，浑身抖得如同筛糠，“那……那代表我大唐根基的紫气华盖，正在被一股不知名的灰色气息污染、吞噬！速度……速度快得骇人！再这样下去，不出三日，我大唐……国运将崩啊！”
“什么？！”
李世民霍然起身，手中的朱笔“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他几步冲出大殿，抬头望向天空。
身为九五之尊，人族帝皇，他同样能感知到国运的变化。
在他的视野中，那原本笼罩在长安城上空，浩瀚如云海的紫金色的气运，此刻正如同被泼了浓墨的画卷，大片大片地变得灰败、死寂！
一股混乱、绝望的气息，正从全城各个角落升腾而起，反过来侵蚀着国运的根基。
李世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是……天谴吗？
不！不对！
这股力量，充满了邪恶与混乱，绝非天道所为！
是妖魔！是针对他大唐，针对他人族的歹毒诅咒！
一瞬间，他想到了那高高在上的西天佛门，想到了那刚刚被他奉为“圣山”的花果山。
电光火石之间，他做出了决断。
佛门不可信，他们只会画来世的大饼。
如今，能救大唐，能救这满城百姓的，只有那座给了大唐“现世江山”的东方圣山！
“来人！”李世民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与焦虑而变得有些嘶哑，“立刻！在太极殿前设最高祭坛！朕要亲自焚香，祷告上天，祈求东方圣山之主，齐天大圣，庇佑我大唐子民！”
……
几乎是在长安城异变发生的第一时间。
花果山，水帘洞，万妖殿内。
盘膝而坐的陈凡，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与南瞻部洲人族气运之间的那条无形连接线，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咬了一口，一股冰冷、混乱、死寂的负面气息，顺着因果线，倒灌而来。
“嗯？”
陈凡眉头一皱，神念瞬间跨越亿万里山河，笼罩在了长安城的上空。
下一秒，他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看不到任何敌人，却能清晰地感知到，有一股纯粹由“负面概念”构成的力量，正在污染整座城池的“道”与“运”。
它不伤人命，却诛人心，绝人望，断人运！
好歹毒的手段！
“大哥，发生何事？”
一旁的杨戬最先察觉到陈凡的气息变化，立刻起身问道。
鹏魔王、牛魔王等一众妖王也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陈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直接传音，将镇元子请到了万妖殿。
“道兄，你来看看，这是何物？”
镇元子一入殿，便感觉到了那股顺着人族气运传递过来的诡异气息，他掐指一算，原本仙风道骨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这……这不可能！”
这位地仙之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失态，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颤抖。
“道兄认得此物？”陈凡追问。
镇元子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但眼神中的凝重却无以复加。
“若贫道没有算错……此物，乃是混沌开辟之初，与‘秩序’相对而生的上古第一凶兽——混沌！”
混沌！
这两个字一出，在场的所有大妖王，哪怕是牛魔王和鹏魔王这等桀骜不驯之辈，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只存在于最古老传说中的东西！是代表着“终结”与“虚无”的禁忌！
“此兽无形无相，不入五行，不沾因果，它专门吞噬生灵的气运与道心，污染天地法则。”镇元子的声音无比沉重，“一旦被它沾染，神仙也要道心蒙尘，气运崩塌，最终沦为废人！此物……无解！”
“唯一的办法，便是请动圣人，以无上法力将其重新镇压封印。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镇元子的话，让整个万妖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无解。
这是一个让人绝望的答案。
也就在此刻，三界之中，无数双眼睛，同时投向了南瞻部洲。
天庭，凌霄宝殿。
玉皇大帝坐在龙椅之上，看着昊天镜中那一片灰败的长安城，眉头紧锁，却没有丝毫出兵相助的意思。
西天，大雷音寺。
如来佛祖闭着双眼，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只是座下的功德金莲，佛光似乎黯淡了一丝。
三十三天外，八景宫。
太上老君看着丹炉中跳动的火焰，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所有的大能，都在隔岸观火。
他们都看出来了。
这是一个局。
一个由未来佛弥勒，不惜代价，为那只跳出棋盘的猴子，设下的必杀之局！
长安城，是人族气运的中心，更是孙悟空如今“人族守护神”名号的根基所在。
救，还是不救？
这是一个摆在孙悟空面前，最简单，也最残酷的选择题。
去救，就要直面那无解的凶兽“混沌”。
就算他神通广大，能将其暂时驱逐，也必然会被那污秽之气沾染。
届时，整个花果山的气运根基都将被动摇，这座冉冉升起的万妖圣地，将从内部开始腐朽、崩溃。
这，正是弥勒佛想要的结果！
若不救，那他“东方圣山之主”的名号，将瞬间沦为三界最大的笑话。
一个对人族帝都的灾难坐视不理的守护神？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所积累的一切声望，都将化为乌有。人族信仰，会立刻反噬！
无论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万妖殿内，所有妖王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陈凡的身上。
他们都在等待。
等待着这位带领他们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的大王，做出最终的决断。
陈凡端坐于宝座之上，面无表情，那双金色的火眼之中，古井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感受着长安城内，那越来越响亮的，夹杂着绝望与期盼的祈祷声。
也感受着来自三界各方，那一道道充满了幸灾乐祸、讥讽、与好奇的视线。
他被逼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两难的绝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