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小放下碗，瓷底磕在桌上发出轻响。她盯着窗外林岚居所的方向，灯火还亮着。云姑刚走，门框的影子斜斜落在地面。
门被推开时没有声音。
金无尘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一卷暗红色册子，边角有烧痕，封皮上“万毒”二字清晰可见。他没说话，只是走进来，把册子放在桌上。
金小小看着他。
“这是从楚墨离那里拿来的。”金无尘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你解释一下，林岚和万毒谷交易赤霄铁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金小小没动。
“你昨夜闯执法存档库，就是为了这个？”他盯着她，“还是说，你早就和残剑盟的人串通好了，故意制造证据？”
金小小抬眼：“你若不信我，何必来问？”
金无尘脸色一沉：“我是你父亲。”
“那你更该清楚，我不会做这种事。”她说，“测心石被动手脚那天，我就该是天才。可你选择了相信林岚的父亲，把他欠的恩情算在我头上。”
金无尘的手指收紧：“那是宗门规矩。”
“规矩？”金小小冷笑，“林岚私换赤霄铁，勾结外敌，这不犯规矩？你让她住进内门最好的院落，让她代你执掌符篆堂事务，却让我在荒秽渊挖矿三年。你说是规矩，其实只是偏心。”
“我没有！”金无尘猛地拍桌，“我对得起每一个弟子！林岚这些年为宗门做的事，你根本不知道！”
“我知道她做了什么。”金小小站起身，“她用蚀心丹控制赵灵儿，让石磊看见锁灵草埋进矿脉；她在测心石上涂汁液，让我灵力测试永远低于三成；她派杀手追杀我到荒秽渊，还想让人以为我是被魔气吞噬的。”
她直视着他：“这些事，你查过吗？你有没有哪怕一次，站出来问我一句——小小，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无尘嘴唇发白。
“你没有。”金小小声音很轻，“你只记得她父亲救过你。所以她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
苏婉清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枚留影珠。她没看金小小，而是走到金无尘面前，把珠子放在桌上。
“师兄，看看吧。”她说。
金无尘盯着那颗珠子，没伸手。
“这是我在符篆堂旧库翻到的。”苏婉清语气平静，“三个月前，有人用‘灵纹转录法’偷偷复制了矿洞里的影像。我本想查是谁动的手，结果发现……是你批准的调令。”
金无尘猛地抬头。
“你不记得了？”苏婉清看着他，“那天你说要查外门弟子偷盗矿石，特批开启矿洞禁制。可真正进去的，是林岚。”
她按下留影珠。
光影浮现。
画面里是废弃矿洞西口。林岚穿着素白衣裙，站在阴影中。对面是一个戴黑纱的女人，手里拎着一个青瓷瓶。地上摆着三捆赤霄铁。
林岚伸手接过瓶子：“蚀心丹五枚，按约定。”
黑衣女人点头：“铁留下，明日午时运走。”
林岚收起瓶子，转身前低声说：“下次别让墨影亲自来。她身份太敏感。”
画面结束。
房间里安静得像死了一样。
金无尘的手开始抖。他伸出去碰那颗珠子，指尖碰到表面又缩回来。他重新看向金小小，眼神变了。
“这……是真的？”
“你怀疑我伪造？”金小小问。
“我不是……”他喉咙动了动，“我只是……不敢信。”
“你宁愿信她是受害者。”金小小说，“也不愿信我这个女儿。”
金无尘低下头，手指紧紧掐住桌沿。他的呼吸变得很重，肩膀微微晃。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错怪你了。”
金小小站在原地。
这句话她等了很多年。小时候练剑摔伤，没人管；被逐出内门那天，他在高台上闭着眼；她在荒秽渊差点死掉的时候，他连一句问都没有。
现在他说错了。
她笑了。
“现在说这些，晚了。”
她转身走向门口。
“小小！”金无尘突然喊。
她没停。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是你父亲啊！”他的声音发颤，“就算我做错了，你也该……该给我机会弥补！”
金小小在门口停下。
“你给过林岚机会。”她说，“你也给了自己理由。可你从来没想过，我是不是也需要一个人站在我这边。”
她拉开门。
夜风灌进来。
“我不是来求你认错的。”她说，“我是让你看清，你一直护着的人，到底在做什么。”
她走出去，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系统在识海里响起来：“这波打脸，真解气。”
金小小没回应。
她走在外门小路上，手一直握着剑柄。这条路她走过很多次，以前每次经过符篆堂都会放慢脚步，想着能不能看到父亲出来。
现在她走得很快。
远处传来钟声，是宵禁的提醒。
她拐过药圃墙角，看见前方站着一个人影。
是苏婉清。
她手里提着一盏灯，灯光昏黄。
“你父亲……跪在屋里，一直没起来。”她说，“那颗留影珠，他抓在手里，手都在抖。”
金小小看着她。
“他知道错了。”苏婉清说，“真的知道了。”
金小小沉默了一会。
“知道和改，不是一回事。”她说，“他今天能为了恩情报复我，明天就能为了别的理由再推开我一次。”
她绕过苏婉清，继续往前走。
“我不需要他后悔。”她说，“我只需要他记住——从今往后，我的路，我自己走。”
苏婉清没再说话。
金小小穿过杂役院，走向自己的住处。窗纸还亮着一点光，是刚才那碗汤的热气还没散。
她刚走到门口，听见身后有动静。
回头一看，金无尘站在十步之外。
他脸上有泪痕，衣服皱了，玉扳指歪在手上。
“我还有一件事……”他声音沙哑，“林岚今晚约你在后山见面，说是有话要当面谈。”
金小小皱眉。
“我没收到消息。”
“是她让秦逸风传的话。”金无尘说，“但我拦下了传信符。我觉得不对劲，她最近动作太多……我不想你再出事。”
金小小盯着他。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为了赎罪？”
“不是。”金无尘摇头，“是作为父亲，最后一次……护你。”
金小小看了他很久。
然后她点头：“好。”
她转身开门，走进屋内。
灯亮起来。
金无尘站在原地，直到她的影子从窗纸上消失。
他慢慢蹲下身，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仍紧紧握着那颗留影珠。
屋子里，金小小坐在桌前，从抽屉取出玉匣。打开后，净邪珠静静躺着。她没碰它，只是盯着。
系统忽然说：“宿主，检测到情绪波动异常。愤怒值上升，但压抑状态持续。建议释放负面情绪，可兑换一次短时剑心增幅。”
“不用。”她说。
“你刚才明明可以多骂他几句。”
“骂够了。”她说，“再多说一句，反倒是我还在乎。”
她合上玉匣，站起身，走到墙边取下佩剑。
剑出鞘一半，寒光映在脸上。
她看着那道光，低声说：“明天我要去见林岚。”
“你确定？”系统问。
“她想见面，我就去。”她说，“这次，我不再躲。”
她把剑插回鞘中，挂在腰间。
门外传来轻微响动。
她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
一封信 slipped 进来，贴着地面滑到她脚边。
她捡起来，拆开。
上面只有一行字：
“子时三刻，后山断崖，一人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