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小踏入议事厅时，符家七位长老已在席上落座。灯火映在青石地砖上，拉出几道斜长的影子。她没有停步，径直走到中央的符阵台前，将残剑录嵌入凹槽。铁环刚稳，一道金光自内层弹出，悬浮半空，展开一卷灵力图谱。
“这是过去三年测心石的灵力流向记录。”她的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厅内所有低语，“绿色细线为外来药液注入痕迹，频率稳定，每次集中在测试前两个时辰。不是误触，是人为操控。”
符阳站在角落，手中握着一枚传讯玉符，指节微紧。他没说话，只是朝金小小点了点头。
图谱缓缓旋转，显现出三次重叠的时间节点——正是她被判定“天赋衰退”的那几日。一名长老皱眉：“证据从何而来？你一人所言，如何取信？”
“还有这个。”她取出布袋，将土壤倾倒在阵台上。灰褐色的泥粒散开，与图谱下方的波纹产生共鸣。系统光屏在识海一闪而过：【匹配度91.3%，确认为锁灵草培育土】。
“此土出自符家南坡洼地，三年来每月初七有人踩踏，但无人登记巡防记录。”她抬眼，“我查过排班簿，每逢初七，夜间守卫都会临时调动，负责签批的，是符元通长老。”
席间一阵骚动。坐在末位的老者猛地站起，袖口一抖：“你血口喷人！我掌外务巡查多年，岂容你凭几句推断污蔑宗族重臣？”
金小小不答，只将手按在残剑录上。光屏再闪，一段记忆影像投射而出：夜色中的测心殿，白裙女子俯身涂抹药液，窗外一道模糊身影举起右手，三指微屈——那是符家内部传递“已确认”的暗号。
画面定格。
她转向符元通：“你换过制式长袍，但坚持保留旧袍上的暗扣。因为它能藏一枚小型传讯符。昨夜毒蛟巢穴被毁后，有人用同款符向东部发出‘计划败露’四字。符阳已在密道设滞火阵，截下了残片。”
话音未落，空间裂隙在她掌心张开，一枚焦黑符纸飘出，边缘仍带着烧灼的痕迹。她轻轻一展，四个字清晰可见。
满厅死寂。
符元通喉头滚动，忽然冷笑：“荒谬！这符谁能伪造？就凭你也敢定我罪名？我要请宗规堂立案听证，七日内——”
“你女儿三个月前被万毒谷掳走。”金小小打断他，声音冷得像霜降前的风，“林岚许你护她周全，条件是每旬提供一次防御布防图，包括禁地阵眼位置。你说，要不要我现在扫描你识海里的回溯印记？或者，我亲自去焚域走一趟，看看她还活着没有？”
老者身体猛然一震。
他嘴唇哆嗦，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手指抓着座椅扶手，指甲在木面上刮出几道深痕。终于，膝盖一软，整个人重重跪下，额头磕在石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我是被逼的……”他的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她们把我女儿关在毒井里，每日喂蚀骨虫……我不交图，她就会被活吞……林岚说只要配合，等事成之后就放人……”
厅内一片哗然。几位长老互相对视，有人怒斥，有人沉默。
金小小站着没动。她看着跪地的老人，目光没有怜悯，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透后的平静。
“你传递的情报不止布防图。”她说，“测心石每次检测结果，你都通过传讯符同步给了林岚。她才能精准调整药液剂量，确保我始终被压制。三年，十七次测试，每一次你都在场外值守。你以为没人记得你的脚步声？”
符元通伏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
她收回残剑录，图谱与影像同时消散。厅内光线恢复如常，仿佛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封锁所有出入口。”她转身对符阳说，“暂停一切对外传讯，尤其是通往东部的阵法线路。”
符阳立刻应声：“已安排刑堂弟子接管主阵，任何人不得擅自启封。”
“另外，”她顿了顿，“查一下最近三个月，是否有外部人员以‘探亲’或‘采药’名义进入南坡区域。重点排查穿灰色斗篷、使用低阶匿息术的人。”
“明白。”
她走到厅边，靠墙站立，左手搭在残剑录上。疲惫感从四肢蔓延上来，但她没坐下。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一位长老清了清嗓子：“金姑娘，此事牵连甚广，是否需上报天一门刑堂？毕竟涉事者为林岚——”
“不必。”她打断，“等我把证据整理完毕，自会递交给楚墨离长老。但在那之前，符家内部必须先稳住。内奸不止一个，这只是第一个露面的。”
众人皆是一凛。
就在这时，符阳快步走近，压低声音：“刚截获一封匿名密信，从东部方向来的，用的是双层隐纹纸，外层写着‘家书’，内层加密。”
金小小眼神一凝。
“拿过来。”
符阳递上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页。她接过，指尖轻抚表面，空间剑心微微一震——纸上有极淡的灵力残留，属于某种速燃型传讯术，通常用于紧急联络。
她没急着打开。
而是抬头扫视厅内诸人。长老们或坐或立，神情各异。有人回避她的目光，有人欲言又止。空气里有种看不见的紧张在流动。
她将信纸翻了个面，看到右下角有个极小的符号——一道弯钩，像月牙，又像一把倒悬的刀。
她认得这个标记。
三年前，在她最后一次测心石测试结束后，监考执事递还玉匣时，袖口曾闪过同样的纹路。当时那人低着头，指尖微颤，说了一句：“下次……好好练。”
原来从那时候起，这张网就已经铺开了。
她捏紧了信纸。
“符阳，调出近十日所有进出符家的人员名录，特别是来自天一门方向的访客。我要知道每一个曾在测心殿附近停留超过一百四十息的人。”
“是。”
她靠着墙，没有再说话。议事厅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轻微的噼啪声。她盯着手中的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巡逻弟子按时经过。光影晃动了一下。
她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问：“那个监考执事，后来去哪儿了？”
符阳一怔：“你说谁？”
“三年前，负责我那次测试的执事。姓陈，左耳有颗痣。”
符阳皱眉思索片刻，声音沉了下来：“他已经死了。去年冬天，在回乡途中遭遇魔物袭击，尸体都没找全。”
金小小闭了闭眼。
死了？
可系统的信号源明明还在活跃。灵力特征与当年完全一致。除非……
有人在冒用他的身份。
她睁开眼，指尖划过信纸边缘。那道弯钩标记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她没有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