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小的手掌还悬在半空,焦黑的皮肉裂开,血珠一滴一滴砸在石台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她没退,也没再说话,只是将玉佩紧紧按在胸口,那股滚烫的温度顺着掌心蔓延进心脉,像是一根烧红的铁丝,硬生生把将散的神识重新串了起来。
长老的金属臂还在旋转,符阵越转越快,黑气如蛇般缠绕而上。可她忽然笑了,嘴角咧开,带着血沫。
“你说系统已启动?”她声音嘶哑,却像铁片刮过石板:“那你告诉我——它启动了多久?从我掉进荒秽渊那一刻,是不是就已经开始了?”
长老的动作顿了一下。
不是因为震惊,而是程序性的延迟。那一瞬的凝滞,比任何回答都真实。
金小小瞳孔一缩,心头轰然炸开。
不是巧合。从来都不是。
她刚刚进荒秽渊,幻境就已经开启。
可笑的是,她还曾以为,是自己挣扎出了生机。
“你不是传承。”她盯着那火种,声音低下去,却更冷,“你是陷阱。一个专门等剑心持有者上钩的猎杀阵。”
长老没答,只是抬起另一只手,火种青焰猛然暴涨,整个万法殿的墙壁开始扭曲,地面裂开,黑气从缝隙中喷涌而出,像无数只手要将她拖入深渊。
她没动。
反而向前踏了一步。
“你想让我献出剑心?”她冷笑,“那你敢让我看看——火种里,到底烧着谁的灵魂?”
话音落,她猛然将掌心残血拍向火种外围!
不是注入,而是以痛为引,以血为媒,强行撕开幻象屏障。玉佩云纹骤然亮起,一道极淡的光顺着她经脉冲入神识,刺破层层迷雾。
火种内部,骤然浮现无数残影。
那些影子扭曲、哀嚎,被锁链缠绕,灵体破碎,却仍残留着剑心的波动。
有的穿着天一门旧式道袍,有的披着异族战甲,甚至有一道身影,穿着早已失传的金家族服,胸口金纹黯淡,眼神空洞。
金小小呼吸一滞。
“你究竟吞了多少人?”她声音发颤,不是怕,是怒。
长老依旧沉默,但火种突然剧烈震颤,像是被戳中了禁忌。
金小小却没停下。她盯着那一片残魂,忽然冷笑:“你说你是传承?那你告诉我,真正的传承,会把前人炼成养料吗?会把后来者骗进幻境,一点点啃食剑心吗?”
她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灵力溃散,经脉撕裂,可她眼神越来越亮。
“我护地窖,不是为了跪着求活。我咬牙撑到现在,也不是为了变成你这种——连心都没有的东西!”
她猛然抬手,将玉佩高举过头。
云纹大亮,与火种形成对峙之势。
“你设局,我闯局。你藏真相,我撕给你看!”
长老终于动了,金属臂猛然合拢,符阵爆发出刺目黑光,直冲她神识核心。可就在那光芒触及她眉心的刹那,她神识如刀,逆向刺入火种记忆碎片!
画面炸开——
她看见一座古老的石殿,火种悬浮于中央,无数少年踏入,眼中带着希望。下一瞬,他们跪下,剑心被剥离,残魂封入火种,化作青焰燃料。
她看见十年前失踪的天一门真传,临死前怒吼:“金家血脉……不可信……”
她看见更早之前,有人试图反抗,却被火种反噬,意识永远困在幻境中,以为自己已登神位,受万人敬仰。
而他们,都没死。
他们只是……活在了假象里。
金小小猛地抽回神识,咳出一口血,整个人摇晃了一下,几乎站不稳。可她嘴角却扬起。
“原来如此。”她低声说,“你根本不是什么系统,你是个囚笼。你骗他们以为自己成了神,其实只是养料。你让他们在幻境里活一辈子,直到剑心耗尽,魂飞魄散。”
长老的金属躯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程序崩溃前的哀鸣。
金小小盯着他:“从我进荒秽渊那一刻,你就把我拉进了这个局。你甚至利用我对尊严的渴望,用林岚、用父亲、用所有踩过我的人,编织出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幻梦。”
她笑了,笑得近乎疯狂。
“可你忘了——我金小小能走到今天,不是靠谁给的路。是我在泥里爬出来的!”
她忽然低头,看向自己滴血的手掌。
哑姑的绣帕、村民的铜钱、赵弟子的狞笑、林岚的假笑、父亲的斥责……这些都不是力量,可它们是执念。
凡人用一根针能破邪祟,不是因为针利,是因为心够狠。
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玉佩上。
云纹炸亮,整块玉佩仿佛活了过来,与她血脉共鸣。她将所有残存灵力灌入其中,凝聚成一道纯粹的意念——
不是攻击,不是防御。
是“破”。
“你以为程序无懈可击?”她抬手,指尖指向琉璃盏,“可你忘了,人心,从来不是程序能算尽的!”
她猛地一拳轰出!
不是砸向长老,而是直击火种所在的琉璃盏!
精血与云纹之力在拳锋炸开,像一道撕裂夜空的闪电。长老怒吼,金属臂横挡,可那拳意已至,轰然撞上琉璃。
“咔——”
细微的裂响,从盏底蔓延。
一道、两道、三道……蛛网般的裂痕瞬间爬满整个琉璃盏。火种青焰剧烈摇晃,残魂齐声哀嚎,像是终于从漫长的梦中惊醒。
金小小却没停。
她一拳未尽,第二拳已至!
轰!
裂痕再扩。
“这一拳,是给那些被你骗进幻境、以为自己成神的蠢货的!”
轰!
“这一拳——”她怒吼,全身经脉崩裂,血从七窍渗出,“是给我自己的!”
最后一拳,带着她所有的痛、所有的恨、所有的不甘,狠狠砸在琉璃正中!
“砰——!”
琉璃盏轰然炸裂!
火种青焰瞬间熄灭,残魂冲天而起,发出解脱般的嘶鸣。有的消散,有的远遁,有的在空中凝成一道模糊的身影,朝她微微颔首,随即化作光点,湮灭于虚无。
万法殿剧烈震颤,墙壁崩裂,地面塌陷,穹顶开始坍塌,石块如雨落下。
长老的金属躯壳在火种熄灭的瞬间开始崩解,银发褪色,白袍腐朽,露出内部扭曲的机械结构,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动力。
“你……毁了……唯一机会……”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坏掉的留音机。
金小小站在废墟中央,浑身是血,右手几乎废掉,左手死死攥着玉佩,指节发白。
她抬头,看着那即将崩塌的殿顶,忽然问:“你说登神?那你告诉我——前面那些人,他们现在在哪?”
长老的机械眼闪烁了一下,最后一道光即将熄灭。
“他们……还活着。”声音微弱,却清晰,“在……幻境深处……做着……美梦。”
金小小瞳孔一缩。
还活着?
他们没死,只是……被困在了更深处的假象里?
她忽然明白了。
这系统不是要杀她,是要把她变成下一个“长老”,成为这骗局的执行者。而她若失败,就会像其他人一样,意识被封存,永远活在“可以成神或者已经成神”的幻梦中,成为火种的养料。
这才是最狠的吞噬——不杀你,让你自己心甘情愿地献祭。
她低头,看向掌心那道焦痕。
疼得钻心。
可她笑了。
“美梦?”她喃喃:“我金小小就算死,也不会睡那种觉。”
她抬起脚,踩碎一块掉落的琉璃碎片。
咔嚓。
声音清脆。
像某种程序,终于被踩断了最后一根线。
她转身,踉跄一步,朝着万法殿后方那道裂开的缝隙走去。
那里,是幻境的尽头。
也是——
新的开始。
她的影子被崩塌的火光拉得很长,映在残破的石墙上,像一柄出鞘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