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孙青云很奇怪。
尽管自己和刘夏是多年好友，但是毕竟这种关系是基于工作之上的。虽然自己一直比较好说话，甚至有的时候会给人一种不争不抢的感觉，但是无论如何，刘夏做任何和自己相关的决定，都会知会一声。
今天这种没有一声招呼的反常行为，孙青云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两人送了柯颖上车，冬日的寒风呼啸而过。
空气里面依然是刺鼻的味道，刚刚室内的温暖，一阵吹过，似乎全部被掠夺而空。
“今天的事情，有点突然，也算是，委屈你了。”
刘夏望着车子逐渐远去，没有回头，幽幽的说了一句。
“没事。”孙青云紧接着回答，心里其实已经生出一丝不满。但是这又如何。
他自己心里自然是明白，万事开头难，一旦今天这样的场景出现，就说明自己在高管的心中，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存在了。
孙青云转念一想，也清楚，这种改变当然有自己的原因，但是就目前通生的情况来说，恐怕也有企业发展计划在其中的影响吧。
“走吧，边走边说。”
刘夏回头，朝着自己酒店方向挥了挥手，打算步行回去。
虽然有冷风，不过国贸的楼宇林立，倒是挡住了不少侵袭。只是冬日的北京实在萧条，举目望去，四下没有一丝绿色。
两人裹着外套大步朝酒店走去。
“这个不是我的意思，但是我不得不接受，”刘夏没走几步就喘了气。
通生三人合伙创立，一直都是刘夏在台前，既然如此，大概就是其他两位对他有所顾忌了。
“这是老仲提出来的，当然也是他和资方说了我们的情况，对方举荐过来的。”刘夏一边喘着气，一边利索的讲出这个情况。
孙青云在夜色中皱着眉头，努力把这些碎片的信息拼凑成一个完整的线索。
三个高层的的想法，其实更倾向于扩大公关部的规模，同时也增加一些任务——除了媒体关系，还有涉及到一些政府部门的沟通，一些对外公共交流的对接，都希望这个团队负责。目前公关一共就四个人，如果按照新的业务范围，再怎么操作，大概也需要七八个人。
这么大的团队，又有全新的业务范围，无论是规模还是范围，恐怕都不是孙青云能够招架得住的。高层们希望新的团队是走马上任立即启用，并不希望有过多的时间和精力用在磨合、成长之上。
这其中一定有资历较深的人员，这样的人，几乎不会愿意被孙青云——感觉差不多资历的人来管。
所以，要么是在实际需求同样繁多的北京增设一个小团队，做差异化的工作配合。要么是招一个更为资深的专业人士，直接统领整个团队。
刘夏当然提出了不满，孙青云怎么也是一个中层领导，而且几乎是自己的亲信。如果孙青云要和别人汇报，无论如何，对于自己的利益多少会有损伤。
更何况，做了这么多多年的领导，孙青云即便愿意对别人俯首，无论是沟通还是放权，恐怕都不能做到如刘夏一般宽松。更遑论孙青云内心会有如何的不满。
「喜欢」和「擅长」不一样，前者影响个人体验，后者更关乎生计。
刘夏见孙青云不说话，以为他对公司的决定十分不满，尴尬的不知道怎么来安慰。
很快就到了酒店。
“要不，我们大堂稍微聊一下？”北方的暖气真是最伟大的发明，进入室内，瞬间感觉温暖如春。刘夏一边脱下外套，抱在手里，一边试探性的问孙青云。
“没问题。”
“我直接说吧，我个人是不赞成你去带领整个团队的，你的性格我最知道。”刘夏望着孙青云，“你当然有这个能力能够搞定，但是要去应付那么多人的人际关系，你恐怕并不喜欢吧。”
孙青云坐在刘夏对面，靠在沙发上，理了理自己衬衫的袖口。
刘夏继续到，“你知道我们三个，虽然一起创业，但是还会有一些互相不能赞同的观点。我当然会去说服他们两个人，但是我也有自己平衡的考量，你说是吧？”
“我就一个疑问，接下来公司是有什么计划？目前到我这个层级，很多信息我是知道的，但是我不认为会这么急着要去扩大团队和业务范围。”孙青云往前靠了靠，胳膊放在膝盖上，两手托着下巴，望着刘夏。
“这个……”
“刘总，我们不是上下级，现在是老朋友，就老朋友的尺度，你告诉我。”
孙青云知道怎么来套话。
刘夏是商场老手，万事都有顾虑，都会思量权衡，但是对方是孙青云，他小心翼翼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
“这样，我简单点说，其他的你自己体会和发现。”
孙青云没说话，点点头。
“快马的动作有点超出我们和投资人的想象了，我们评估接下来市场会进一步爆发，预计也会有一些……政策的利好，所以通生的脚步会快一点。”刘夏快速的说完这句话，望了望四周，便不再多言。
过了饭点，大堂里面陆续有住客返回，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刘夏的话还没落下，孙青云的脑海中只有几个字，「扩张」「上市」。尽管他没有再开口和刘夏确认，但是无论是这一年来自己要公关预算永远是爽快答应，还是希望公关扩大规模和范围，一切都最终指向——通生需要一个干净的环境，也不想竞争对手跑在自己前面。
“行吧，你也不要心里有芥蒂，职场之中什么都可能发生。回头柯颖那边有什么，还需要你作为前辈多多照顾，到时候多帮帮她。你嘛，有什么事情，随时找我就好。北京这边也差不多了，明天你自己安排吧。”
刘夏拿着外套站起来，望着孙青云，“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孙青云没作声，点点头。
这天晚上，孙青云忽然不知道找谁聊天。
一直以来的顺风顺水，他早已习惯了不去和别人分享工作上的事情，说多了，怎么都会被当作炫耀。
这一刻，忽然有了一些烦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和谁细细分说。
孙青云想起前几天在萧州，见Kerry之前其实定的是和老李见面，老李是自己的大学同学，如今在萧州创业，两人偶尔会闲聊，但是似乎从来没有谈及过工作。
手机拿在手中，孙青云从来没有这般纠结，打出的话，片刻又逐一删除。
通讯录上的电话号码，纠结了再三，依然没有拨通。
老李英年早婚，这个时候怕是陪着家人孩子，贸然电话，恐怕也没法好好聊些什么。
就这样折腾了许久，忽然微信弹出一个信息。
「我想你了」
是何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