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宝囊又震了。
这一次不是短促的轻颤,而是持续不断的抖动,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要出来。我睁开眼,呼吸平稳,体内伐天本源已不再躁动,经脉通畅,力量沉实。
叶清绾靠在石台边,披着我的外袍,手指搭在百宝囊上,眉头微皱。她察觉到了异常。
“第三次了。”她说。
我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筋骨发出轻微的响声。刚才闭关调息的时间不算长,但足够我把暴涨的本源压进命门深处,形成稳定循环。现在身体状态已经恢复到可战水平。
“他们快来了。”我说。
她抬头看我,眼神冷静下来。
我没有多解释。姬寒天不会只查证人,他要的是当众揭穿我,逼我测血脉。一旦我无法展现道骨感应,就会被彻底定性为废人,再无翻身余地。而他动手前,一定会封锁所有退路。
我走到门口,拉开木栓,对外喊了一声:“红袖,阿福,进来。”
脚步声很快响起。红袖掀帘而入,发间的凤凰翎羽微微晃动,阿福跟在后面,手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脸上带着点紧张。
“少爷,您叫我们?”
我没答话,看向叶清绾。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地图,铺在石台上。那是黑市通往洪荒遗地的古道图,边缘有烧焦的痕迹,显然是从某处残卷里拼出来的。
阿福立刻凑上前,指着地图上的三条路线:“东线走荒骨坡,最近,但赤焰那边传信说,昨夜有人看见封印阵纹亮过一次,可能是触发了禁制;中线绕风蚀谷,安全些,就是多花两天;西线穿过鬼哭林,据说有遗族设下的迷阵,进去的人十个里头八个出不来。”
他说得利索,条理清晰,连我都有些意外。以前他总是一副怕事贪财的样子,关键时刻却能把情报理得这么清楚。
我盯着地图看了片刻,伸手点了点中线:“就走这条。”
阿福松了口气,赶紧把地图收好,塞进怀里。
叶清绾拿出药囊,开始清点丹药。补气丹、止血散、破障丸……一样样拿出来检查。红袖站在旁边,小声报数。
“少了一味‘凝神草’。”叶清绾翻到最后,皱眉。
“我去拿。”红袖立刻说,“城南有个地下药铺,老板认得我娘留下的印记,能赊账。”
“去。”我说,“两刻内回来。”
她转身就要走,我又叫住她:“别走正街,贴墙根,有人问你就说是来取旧衣的。”
红袖回头,眼里闪过一丝金光,点头出门。
屋子里安静下来。阿福蹲在角落,开始整理储物袋,把符箓、干粮、火折子一一分类。我走到他身边,接过一个袋子翻看。
符箓堆里,有一张颜色偏暗,灵光微弱。
我抽出那张符,指尖一搓,纸面裂开,露出里面的杂色浆糊——是假货,用普通黄纸涂了层灵粉冒充保命符。
阿福脸色变了:“这……这不是我买的!”
我没说话,把符扔进角落的铜盆里,点了火。灰烬腾起时,一股腥臭味飘了出来。
“有人动过我们的东西。”我说。
阿福低头翻找其他物品,越查越心惊:“还有三瓶丹药也被换过……标签一样,但分量不对。”
我扫了一圈,心里已有判断。据点里能进出的只有我们四人,外人进不来。问题是,谁能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替换物资?
答案只有一个:时间差。
我们疗伤调息的时候,有人趁机潜入,做了手脚。
但我没声张。现在追查内鬼只会打草惊蛇,反而影响出发节奏。
“把所有可疑的东西都换了。”我说,“剩下的,全部重新封印。”
阿福应了一声,赶紧动手。我从腰间取下踏云靴,撬开暗格,取出几枚备用符箓,交给叶清绾:“这是青冥给的残诀,我照着画了几道,能应付一些基础禁制。你们每人带一道,贴身放好。”
她接过符,仔细看了看,又递给我一块玉牌:“这是我刚做的,用血凰之力淬过,只要还活着,就能感应到彼此的位置。如果谁死了,玉牌会碎。”
我捏了捏玉牌,温润中带着一丝热意。
“你也带上。”
她摇头:“我已经炼过了,它认我为主,只能绑定一次。”
我沉默片刻,收进怀里。
这时,红袖回来了,手里提着个小布袋,额角带汗:“拿到了!老板说这是最后一批,再晚一步就被别人订走了。”
叶清绾接过凝神草,放在鼻下一嗅,确认无误,才放回药囊。
“都齐了?”我问。
三人同时点头。
我走到屋子中央,环视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没有规则,没有退路。洪荒遗地不是试炼场,是坟墓。进去的人,九死一生。”
没人说话。
“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我说。
阿福摸了摸脑袋,咧嘴一笑:“少爷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再说,您还没给我结上个月的工钱呢。”
红袖哼了一声:“主人去哪,我就去哪。谁敢拦,我就烧谁。”
叶清绾看着我,声音很轻:“你往前走,我就在你身后。”
我笑了下,手按在剑柄上。
这把剑从未出鞘,但从觉醒系统那天起,我就一直带着它。它不锋利,也不名贵,只是普通的铁脊剑,却是我唯一没丢的东西。
我拔出半寸,剑身映出我的脸——苍白,瘦削,左颊有道淡红疤痕。三年前那个被踩进泥里的姬家少爷,早就死了。
现在的我,不一样了。
我收剑入鞘,转身走向门口。
红袖已经站在门边望风,眼睛变成竖瞳,警惕地扫视街道。阿福背起行囊,拍了拍袋子:“这次要是活着回来,您可得给我涨月钱。”
“活下来再说。”我说。
叶清绾走到我身边,手里握着药杵和玉牌,一句话没说,但我知道她在等我下令。
我最后看了眼这个住了几天的据点。墙上挂着的旧刀,桌上未喝完的茶,角落里烧尽的铜盆……一切都将留在这里。
如果回不来,这些东西也就没了。
我抬起手,在空中划了一道。残存的战意顺着指尖溢出,在屋顶留下一道看不见的印记——只有我能感知的结界。它不防御,不预警,只是一个标记。
标记这里曾是我们最后集结的地方。
“走。”我说。
红袖推开门,阳光照进来,落在地板上。
阿福第一个跨出去,叶清绾跟上。我站在门槛上,回头看了一眼。
百宝囊突然剧烈震动,像是在尖叫。
我猛地转头看向街角。
一个穿灰袍的人影正站在对面屋檐下,手里拿着一块玉简,低头记录着什么。他抬头,与我对视了一瞬,随即转身离开,步伐不急不缓。
我站在原地,没有追。
他知道我们在,我们也知道他来了。
这才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