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密室里安静下来。我靠在墙边,手还搭在叶清绾的腕子上,指尖能感觉到她的脉搏跳得不稳。
她也没动,呼吸浅而急,肩膀微微发颤。
我松开手,从靴底抽出一张符箓,指尖一搓,微光亮起。借着这点光扫了眼四周,屋顶塌了一半,梁木斜插在地上,桌角碎成几块,地上裂出三道缝,其中一道已经被我封住。
空气里还有股冷气,像是从地底渗上来的。
“安全了。”我说。
她没应声,只是慢慢滑坐在地,背靠着墙,手指压着太阳穴。发尾那抹赤红还没褪下去,在昏光下像烧过的炭。
我知道她在强撑。血凰体刚醒,不该用这么狠。
我从怀里摸出红袖给的药瓶,拧开递过去:“涂上。”
她没接,反而盯着我的手。
我低头一看,掌心有条黑线还在动,像是活的东西往指根爬。那是刚才那一拳留下的,伐天本源冲得太猛,反噬到了经络。
“你用了多少?”她问。
“七分。”我收拢五指,“再多,就得暴露。”
她冷笑一声:“七分?那一拳连墙都震裂了,炼气境的人能打出这种动静?”
我没否认。
她看着我,眼神变了。不是怀疑,是确认。她终于明白,我不是废了三年,而是藏了三年。
“所以……你也一直在演?”她声音有点哑。
“彼此而已。”我说,“你装柔弱医女的时候,也没告诉我你是血凰体。”
她没反驳,抬手把药瓶拿过去,拔掉塞子,倒一点在指尖。然后伸手碰我的脸。
我本能想躲,但她已经抹上了。药液刺疼,左颊那道疤像是被针扎过一遍。
她动作很轻,但力道没减:“下次别硬扛了,我能挡。”
“你能挡第一下,挡不了第二下。”我说,“他专挑我旧伤打,就是想逼我露底。”
她停了一下,继续涂药:“那你现在……到底有多强?”
我没有直接回答,盘膝坐下,闭眼调息。系统在识海中无声运转,刚才那一战,伐天本源涨了一大截。差一丝,就能凝出第一缕伐天道基。
只要再忍一次。
等祭坛开启那天,我不需要躲了。
我睁开眼:“刚才那一击,是我三年来第一次全力出手。不是试探,是验证。”
“验证什么?”
“验证我能不能在不掀桌子的情况下,挡住渡劫之下最强的一击。”我看向她,“我挡住了。你也挡住了。”
她眸子一动。
“你的血凰体没完全觉醒,但热浪已经能让金属发软。”我抬起右手,掌心浮现一道极细的银纹,“这是伪混元体进阶的标志。下次他们来,我可以藏得更深,打得更狠。”
她盯着那道银纹看了很久,忽然伸手按住我的手腕。指尖冰凉,但力气不小。
“可你再藏,也有尽头。”她说,“祭坛那天,你还打算躲吗?”
“不能躲了。”我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新画的路线,“但那时候,也不是躲,是碾压。”
她没说话,慢慢站起来,走过来站在我旁边。目光落在西巷到南区水道那段线上。
“这条路塌过两次。”她说,“不好走。”
“所以没人守。”我说,“正好。”
她沉默了一会儿,从百宝囊里取出一枚玉符,塞进地图夹层:“我在南区埋了三个应急阵眼,要是你那边断了消息,我就启动。”
“你不该去。”我说,“太危险。”
“那你呢?”她抬头看我,“你以为你能一个人走到最后?”
我看着她。她的眼睛还是金的,像燃着火,却不灼人。
我笑了:“你说得对。从今往后,谁也不许替谁挡。”
“除非……”她接过话,“一起上。”
外面风声小了,月光重新照进来,落在地面的裂缝上。残阵的符纹还闪着微光,像是没散尽的战意。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的黑线淡了些,但还在。伐天本源在体内缓缓流转,像是蓄势的潮水。
她转身去捡散落的药瓶,动作比之前稳了些。走到墙角时,忽然停下。
“你听到了吗?”她低声说。
我立刻警觉:“什么?”
“心跳。”她说,“不是我的。”
我屏息凝神。密室里除了我们两个,不该有第三个人。
但她没动,耳朵微微偏了下,像是在分辨方向。
然后她走向东侧那堵半塌的墙,蹲下身,指尖贴在一块碎石上。
“这里有空腔。”她说,“后面不是实心的。”
我走过去,手掌贴墙。系统自动引导残道探入石缝,反馈回来一道震动——确实有空间,不大,最多容一人蜷缩,但里面有东西在动。
不是呼吸,是心跳。
一下,两下,很慢,但清晰。
叶清绾抬头看我:“要打开吗?”
我没答,从靴里抽出一把短刃,插进石缝。用力一撬,碎石滚落,露出一个拳头大的洞口。
里面漆黑一片。
我正要伸手进去探,她突然抓住我的胳膊。
“等等。”她低声道,“这心跳……和正常人不一样。”
我停下动作。
她从百宝囊里取出一根银针,轻轻插进洞口边缘的石缝。针尾微微颤动,接着,整根针开始发烫,表面泛起一层暗红。
她迅速拔出来,吹了口气降温。
“有毒。”她说,“不是普通毒,是活的。”
我皱眉:“什么意思?”
“它在吸灵气。”她盯着那根针,“就像……寄生虫一样。”
我收回手,重新审视那个洞口。不大,但足够藏东西。而且位置隐蔽,如果不是她听到心跳,根本发现不了。
“他们留的?”我问。
“可能是。”她站起身,“也可能是别人。”
我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张封印符,贴在洞口外。符纸刚贴上,里面的心跳突然加快,像是挣扎。
几秒后,恢复平静。
“封住了。”我说。
她点点头,退后一步:“现在怎么办?”
“先不管。”我说,“等明天再处理。今晚不会再有人来。”
“你怎么知道?”
“因为刚才那一战,他们损失不小。”我看向她,“六臂魔傀断了一臂,影傀手重伤逃走,这种级别的死士不会连续出动。至少要等两天恢复。”
她没反驳,只是揉了揉太阳穴:“我有点累。”
“去休息。”我说,“接下来的事,我守着。”
“你不也受伤了?”她看向我左颊,“那道疤还在流血。”
“没事。”我抬手擦掉,“皮外伤。”
她没再争,转身走向角落铺好的毯子。坐下时身子晃了下,我伸手扶了一把。
她没甩开,坐稳后靠在墙上,闭上眼。
我站在原地没动,听着她的呼吸慢慢变深。
密室里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的气息。地上的符纹还在闪,墙上的洞口被符纸封着,那颗诡异的心跳彻底没了动静。
我走到地图前,重新看了一遍路线。
西巷→南区水道→幽骨林腹地。
这条路没人走,因为太险。但也正因为没人走,才最安全。
我伸手摸了摸左颊的伤。药已经干了,结了一层薄痂。
伐天本源在体内缓缓流动,像是沉睡的兽。
再等两天。
等祭坛开启,我就不用再藏了。
我转身看向叶清绾。她睡着了,发尾的赤红渐渐褪成深棕,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些。
我走过去,把毯子往上拉了拉。
她没醒,手指却无意识地抓了下毯角。
我站在旁边看了几秒,正要离开,她忽然开口。
“别死。”她说,声音很轻,像是梦话。
我没答,只是在她旁边坐下,背靠着墙。
外面夜色正深,风停了,窗纸不再响。
我闭上眼,系统仍在运转,伐天本源一丝丝沉淀。
密室安静得能听见血滴落地的声音。
一滴。
又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