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走后,我回到住处,把门关上。
阿福还在睡,被子卷在脚边,酒葫芦滚到了床下。我走过去踢了他一脚,他翻了个身,嘟囔着“再睡一炷香”,手还往枕头底下摸。
“起来。”我说,“要出远门了。”
他猛地睁眼,看清是我,立刻坐直。“出远门?去哪?为啥?”
“不该问的别问。”我把残玉放在桌上,“你只管准备东西。干粮、水囊、火折子、绳索,还有伤药和止血粉。越多越好。”
他盯着玉片看了两秒,又抬头看我。“姬公子,这回不是去采药吧?”
“不是。”
他咽了口唾沫,低头捡起酒葫芦拍了拍灰。“那……要不要带账本?万一路上接任务呢?”
“带上。”我点头,“你是账房先生,不带账本谁信你是干活的?”
他咧嘴笑了下,开始翻箱子。算盘哗啦作响,他一边念叨一边往包袱里塞东西:三块硬饼、五包盐、两瓶劣质丹药、一把小刀、半卷绷带。
我坐在床沿,没再说话。
等他忙得差不多,我才开口:“这些东西,通过赤焰的渠道买。用别人的名字下单,别留痕迹。”
“明白。”他擦了擦手,“上次的事还没完,外面肯定有人盯着咱们。”
我没否认。墨玄的人不会轻易放手,姬寒天那边也一定收到了风声。但现在顾不上躲了,洞府必须进,而且要快。
我起身走向隔壁静室,顺手带上了门。
盘腿坐下,我把残玉握在掌心。温度比刚才高了些,像是贴着皮肤烧起来。识海深处,伐天本源缓缓流转,像一条沉睡的河,正一点点涨水。
伪混元体自动运行,吸纳着残玉散发的气息。那是混沌初开时的味道,带着腐朽与新生交织的质感。系统无声运转,每吸一丝,本源就多一分重量。
第十缕还没满,但已经能感觉到变化。左颊的疤痕开始发烫,像有火线在皮下爬动。我压住体内躁动的力量,不让它外泄。
越弱越好。
越是压抑,系统吸收得越快。危险感越强,积累就越猛。我不是在修炼,是在等——等那一丝临界点的到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
门外传来脚步声,轻而急促。是红袖。
她敲了两下门,声音压得很低:“叶小姐让我来问问,避毒符有没有准备好?探灵灯也要带,北荒老庙里的阴气能迷人心窍。”
“没有。”我回答,“你去找阿福,让他加进去。”
“好。”
她顿了一下,又说:“小姐还说,如果真要去,最好在天亮前进山。白天阳气重,反而容易惊动守阵的东西。”
“知道了。”
她走了。
我睁开眼,呼吸平稳。刚才那一阵,伐天本源又涨了一截。【+0.05】的反馈轻轻掠过心头。
还不够。
我重新闭眼,将意识沉入经脉。伪混元力如细针般游走全身,封锁每一处可能泄露气息的节点。外表看起来仍是虚弱不堪,连指尖都泛白,可体内的力量正在成倍堆积。
不知过了多久,药庐方向传来动静。
我起身开门,看到叶清绾站在院子里。她披着玄色大氅,青玉药杵挂在腰侧,发尾染着淡淡的赤红,在晨光下几乎看不出异样。
红袖跟在她身后,背着一个鼓鼓的布包,插满了火折子和小瓶子。
“都准备好了?”我问。
她点头。“护心丸三十粒,醒魂散十包,驱瘴粉五袋。红袖带了凤凰灰,万一遇到傀儡线能提前察觉。”
我转向阿福。“你那边呢?”
“全齐了!”他拍了拍鼓起的行囊,“连备用靴子我都带了两双!”
“很好。”我把残玉收进怀里,“今晚出发,从西谷绕路进山。不要走主道,避开哨卡。”
“现在不走?”红袖问。
“白天太显眼。”我说,“等天黑。”
四人散开各自做最后检查。
我回到房间,从抽屉底层取出一张符纸。这是前几天让阿福偷偷画的隐息符,品质很差,只能遮掩低阶神识探查。但我只需要它做个样子。真正的隐藏,靠的是系统。
我把符纸贴在胸口,然后躺下闭目养神。
半个时辰后,叶清绾来了。
她站在我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这是凝神液,含一点血凰精气。你若途中旧伤发作,可用一次。”
我接过,没问代价。
她也没提。转身要走时,忽然停住。“你是不是……瞒着什么?”
我没睁眼。“什么意思?”
“你的气息。”她说,“比以前稳。不是靠药压的,是身体自己在变强。”
我笑了下。“你觉得一个废人,三年什么都不做,也能活得这么久?”
她没回头,声音很轻:“我不在乎你藏了什么。只要你不骗我。”
说完,她走了。
我睁开眼,看着屋顶。心跳平稳,呼吸均匀。体内的伐天本源已经接近临界,第十缕即将圆满。只要再忍一晚,就能完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蜕变。
夜幕降临前,阿福送来晚饭。
一碗稀粥,两个馒头。他坐在我对面啃着干饼,嘴里含糊不清:“姬公子,你说里面真有宝贝?值不值得拼命?”
“不知道。”我说,“但有些事,不做会后悔。”
他愣了下,点点头。“那你放心,我背的东西够两个人用。你要打要逃,我都跟得住。”
我看了他一眼。“要是死了呢?”
他咽下最后一口,抹了抹嘴:“死也得死在有钱的地方。穷死太憋屈。”
我笑了。
天完全黑下来时,我们集合在营地后门。
红袖检查了一遍包裹,低声说:“火折子十三个,绳索六十尺,探灵灯两盏,避毒符八张。”
阿福拍拍背上的大包:“吃的喝的都在,随时能撑五天。”
叶清绾看着我。
我伸手按住怀里的残玉。温热感比白天更强,像是里面有东西在跳。
“走。”我说。
我们翻过矮墙,进入荒野。
刚走出百步,身后营地突然响起钟声。一声,两声,接着归于寂静。
没人回头。
月光照在地上,影子拉得很长。红袖走在最前,手里攥着一小撮灰粉。阿福喘着气紧跟其后,背包压得他肩膀歪斜。
叶清绾落后半步,靠近我耳边说:“你感觉到了吗?”
“什么?”
“空气。”她说,“不动。”
确实。风停了,树叶不晃,连虫鸣都没有。整片山林像被冻住。
我停下脚步,从怀里取出残玉。
表面纹路正在缓慢旋转,越来越快,像被什么东西唤醒。
远处山影裂开一道缝隙,雾气涌出,隐约露出石门轮廓。
就是那里。
我握紧玉片,掌心发烫。
队伍继续前行,脚步踩在枯叶上发出脆响。
红袖突然抬手示意停下。
她蹲下身,把灰粉撒在地上。粉末飘到半空,忽然向右偏移,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动。
“有线。”她低声说,“看不见,但这里有控制痕迹。”
我点头。让阿福把探灵灯点亮。
灯芯燃起幽蓝火焰,照出空气中几道极细的银丝,横贯小路,连接两侧枯树。
傀儡阵。
我抬手示意绕行。
刚迈出一步,脚下土地突然变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