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脸上的“专业”表情,僵住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冰面上炫技的杂耍艺人,刚刚得意洋洋地,完成了一个高难度的托马斯回旋,结果一抬头,发现脚下的冰面,已经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口子。
而把他推到这道口子边缘的,正是他自己。
他能怎么办?
说自己是瞎蒙的?以萧红绫那“火药桶”的脾气,当场把自己拆成零件,都是轻的。
用言语去诈?在场的都是人精,万一那“耗子”心理素质极好,诈不出来,自己这张“高人”的脸皮,可就彻底丢光了。
风险太高,收益不定。
江澈的脑子里,那无形的算盘珠子,飞速地拨动着。
他看到,萧红绫那双漂亮的凤眼里,闪烁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戏谑。她,就是在等自己,露出更多的“马脚”。
罢了。
江澈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在瞬间,发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
既然躲不掉,那就……用一种他们看不懂的方式,把这件事,给“解决”掉。
他抬起头,脸上,重新换上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混杂着几分为难的“专业”表情。
回殿下。这……隔空寻人,乃是逆天之举,非同小可。而且,此地人多眼杂,阳气过盛,会严重干扰小人……的‘感知’。
哦?萧红绫挑了挑眉,那依你的意思,是想让本宫,把这侍郎府,给你清个场?
那倒不必!江澈连忙摆手,只是……需要郑大人,配合一下。
他转头,对着一脸懵逼的郑元淳,一拱手,道:郑大人,可否将昨日,所有接触过这两匹马,尤其是负责喂食草料的下人,全都召集到这院子里来?
郑侍郎一愣,随即看了一眼萧红绫。
见萧红绫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才如蒙大赦,连忙对着身后的管家吩咐道:听到了吗?快去!把马厩、草料房,所有当值的人,一个不漏,全都给我叫过来!
很快,十几个穿着下人服饰的男男女女,便战战兢兢地,被带到了院子里,排成了一排。
萧红绫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靠在一根廊柱上,一副“我看着你演”的表情。
江澈,则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了一个悬崖边的戏台上。
唱好了,暂时安全。
唱砸了,万劫不复。
他走到院子中央,将刚才从食槽里捻出的那一点白色粉末,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自己的左手手心。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伸出了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如剑。
闭上了眼睛。
刹那间,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那股子市井的、油滑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渊渟岳峙般的沉静。
紧接着,他的右手,动了。
指尖为笔,虚空成符!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烟火气。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道玄奥莫测的轨迹。
在场的郑侍郎和其他下人,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这个捉妖司的小吏,神神叨叨,像是在跳大神。
然而,靠在廊柱上的萧红绫,那双原本带着戏谑的凤眼,却猛地,眯了起来!
她,感觉到了!
就在江澈手指划过的地方,空气中,产生了一股极其微弱,但却真实存在的……能量波动!
这股力量,随着江澈指尖的舞动,迅速汇聚,最终,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复杂的符文烙印,悍然印向了他左手手心的那点白色粉末!
嗡——!
一声若有若无的轻鸣。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江澈手心里的那点白色粉末,像是突然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竟然自己……动了!
它们汇聚在一起,颤颤巍巍地,在江澈的掌心,凝聚成了一个……微小得几乎看不见的……箭头!
那箭头,在半空中,微微调整了一下方向。
最终,坚定不移地,指向了队伍末尾,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身材瘦弱的……
年轻马夫!
啊!!
那年轻马夫,亲眼目睹了这如同神迹、又如同鬼魅的一幕,他所有的心理防线,在瞬间,彻底崩溃!
他尖叫一声,双眼翻白,竟是口吐白沫,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当场,吓晕了过去!
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江澈,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妖怪。
江澈缓缓睁开眼睛,他身上的那股“高人”气质,瞬间褪去,又变回了那个畏畏缩缩的小铜锣。
他看着自己掌心那已经失去“活力”的粉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带着几分后怕的表情。
他对着已经完全呆住的萧红绫,一拱手,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殿……殿下,幸不辱命。
那……那个‘耗子’,好像……找到了。
萧红绫没有说话。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江澈,那双燃烧着火焰的凤眼里,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的轻视与戏谑。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
凝重,与探究。
这个男人……
这个被她视作“市井无赖”“贪财之徒”的男人……
他的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