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直升飞机上,气氛比去时更加微妙。托克因为哥哥的再次离开而蔫蔫的,小脑袋靠在赵江肩膀上,抱着怀里没吃完的日落果,不说话。赵江一手揽着他,防止飞机颠簸让他不适,另一只手随意地放在膝上,目光望着窗外,侧脸线条依旧冷硬,但周身的气息却奇异地并不显得拒人千里。
温迪坐在对面,看看难得流露出脆弱依赖神态的小托克,又看看虽然面无表情但动作堪称轻柔的赵江,心里的那点酸味早就被眼前这反差极大却又莫名和谐的画面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软绵绵的、带着点好笑的无奈。
他凑近一些,小声对赵江说:“喂,我说……你好像还挺有当‘爹’的天赋?”
赵江转回视线,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接话,但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再胡说八道试试”。
温迪才不怕,笑嘻嘻地伸手,轻轻戳了戳托克软乎乎的脸蛋:“小托克,别难过啦,你看赵江叔叔多靠谱,比你那个满脑子打架的哥哥可靠多了,对吧?”
托克抬起冰蓝色的大眼睛,看了看温迪,又仰头看了看赵江线条冷硬的下颌,小声问:“赵江叔叔,你……你会一直陪着我等哥哥吗?”
赵江低头,对上孩子那双清澈中带着不安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然后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嗯。”
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却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让托克安心了不少。他往赵江怀里缩了缩,小声说:“谢谢叔叔。”
温迪看着这一幕,心里那点微妙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不过这次不是酸,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柔软。他悄悄伸出手,在座位下方,勾住了赵江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的小指。
赵江的手指微动,却没有挣脱,反而顺势将他的手指握在了掌心,包裹住。温迪的嘴角立刻翘了起来,心里那点因为直升飞机“区别对待”而产生的小疙瘩,彻底烟消云散了。
回到小院时,已是下午。阳光西斜,在院子里投下长长的影子。
或许是哭累了,也或许是赵江的怀抱太过安稳,托克在回程的飞机上就睡着了。赵江一路将他抱回卧室,轻轻放在温迪的床上(他自己的床铺太过冷硬),盖好薄被。小家伙睡得脸蛋红扑扑,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看着让人心软。
赵江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才悄无声息地退出来,轻轻带上门。
温迪正靠在院子的石桌上,拿着一根草茎逗弄着石缝里的小团雀,见赵江出来,挑眉笑道:“安置好了?我们赵大顾问今天可真是父爱泛滥啊。”
赵江走到他对面坐下,拿起之前未看完的书,语气平淡:“职责所在。”
“嘁,嘴硬。”温迪凑过去,抢过他手里的书,“你对愚人众的新兵可没这‘职责’。”
赵江抬眸看他,眼神深邃:“你似乎很在意?”
温迪被他看得脸一热,梗着脖子道:“谁、谁在意了!我就是觉得新鲜!平时对我凶巴巴,对别人家孩子倒是温柔耐心……”
他话没说完,赵江忽然伸手,将他拉近,在他唇上快速印下一吻,堵住了他后续的嘟囔。
温迪:“!!!”
一吻结束,赵江看着他瞬间爆红的脸和瞪大的眼睛,拇指轻轻擦过他的下唇,低声道:“现在,还觉得我对你凶?”
温迪心跳如擂鼓,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红着脸摇头。
赵江似乎满意了,松开他,重新拿起书,仿佛刚才那个突然袭击的人不是他。
温迪捂着还在发烫的嘴唇,看着赵江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又是羞恼又是甜蜜,最终也只能挫败地坐回原位,拿起一个苹果恶狠狠地啃了一口,小声骂了一句:“……暴君。”
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和温迪啃苹果的清脆声响。赵江看似在看书,目光却偶尔会飘向卧室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卧室里传来细微的响动,似乎是托克醒了。
赵江放下书,站起身。
温迪也立刻跟着站起来:“我去看看吧?”
赵江脚步未停:“我去。”
他走进卧室,果然看到托克已经坐了起来,正揉着惺忪的睡眼,茫然地四处张望。
“醒了?”赵江走到床边。
“赵江叔叔……”托克看到他,立刻伸出小手。赵江顺势将他抱起来。
“饿不饿?”赵江问,声音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
托克点点头。
赵江抱着他走出卧室,对院子里的温迪道:“去准备些点心。”
温迪看着赵江极其自然地抱着托克,那小家伙也乖乖搂着他脖子的样子,眨了眨眼,应道:“好嘞!”他转身朝小厨房走去,心里嘀咕: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像一家三口啊?不对,他是哥哥!是年轻的、充满活力的哥哥!
点心是温迪之前买的莲花酥和杏仁豆腐。赵江将托克放在铺了软垫的石凳上,将点心推到他面前,又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树莓汁。
托克小口吃着点心,情绪比之前好了很多。温迪在一旁弹奏着轻柔的斐林小调,试图逗他开心。
赵江看着这一幕,目光在温迪带着笑意的侧脸和托克沾着点心屑的嘴角之间流转,冷硬的心房某一处,似乎被这平淡温馨的午后时光,悄然撬开了一丝缝隙。
当夕阳将天边染成橘红色时,达达利亚终于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他脸上带着完成任务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焦急和歉意。
“托克!”他一进院子就喊道。
“哥哥!”托克立刻从石凳上滑下来,扑了过去。
达达利亚紧紧抱住弟弟,上下检查了一番,确认他完好无损甚至看起来还挺开心,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他看向站在一旁的赵江和温迪,深深鞠了一躬:“赵先生,温迪阁下,大恩不言谢!这次是我欠了你们天大的人情!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达达利亚的地方,尽管开口!”
赵江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他的道谢。
温迪则摆摆手,笑道:“行了行了,快把你家这个小宝贝带回去吧,再不来,我们赵顾问怕是要考虑改行开育儿堂了。”
达达利亚干笑两声,又再三道谢后,才抱着依依不舍(主要是舍不得没吃完的点心和温迪的琴声)的托克离开了。
小院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温迪伸了个懒腰,看着赵江,戏谑道:“怎么样?带‘儿子’的感觉?”
赵江走到他面前,垂眸看着他,眼神幽暗:“感觉很吵。”
温迪挑眉:“哦?我觉得小托克挺乖的啊?”
赵江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人带入怀中,低头在他耳边低语,气息灼热:“我说的是你。”
温迪脸一红,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赵江打横抱了起来。
“喂!你干嘛!”
“清算。”
“清算什么?”
“你今天的……‘内伤’,”赵江抱着他,稳步走向卧室,语气带着一丝危险的慵懒,“以及,关于‘育儿堂’和‘父爱’的诸多评论。”
温迪:“……我错了!”
“晚了。”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小院的卧室内,一场关于“公平”与“清算”的私密教学,才刚刚开始。而关于“暴君”是否适合当“爹”这个问题,温迪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恐怕是没力气也没机会再去深入探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