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毫不讲理的威胁,让许多江湖人士面露怒色,但看着秦寿身后那群煞气腾腾的手下,以及更远处若隐若现、甲胄森严的士兵身影,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沉默。
空闻方丈深吸一口气,本着息事宁人(或者说暂避锋芒)的态度,率先从高台上站起身,对着秦寿的方向,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阿弥陀佛。老衲相国寺方丈空闻,率本寺僧众,参见秦大人。”
连东道主都低头了,其他江湖人士纵然心中百般不愿,也只得纷纷起身,稀稀拉拉、参差不齐地拱手或躬身:
“草民…拜见秦大人…”
声音杂乱,显然没什么诚意。
秦寿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嘲讽:“一个个倒是人模狗样。知道自己的身份就行,免得本官多费手脚。”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名身材魁梧、面容粗犷、身负九环大刀的汉子忍不住站了起来。
他乃是江北“断岳刀”的门主,性子刚烈,实在受不了这口窝囊气。
他强压怒火,对着秦寿抱拳,语气还算恭敬,但话里的意思却带着质疑:
“秦大人!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朝廷有朝廷的法度!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今日我等江湖同道在此举行浴佛大会,乃是佛门盛事,亦是江湖传统!不知朝廷为何突然插手?这…似乎于理不合吧?”
秦寿目光瞬间锁定在他身上,冷笑道:“江湖的规矩?谁定的规矩?本官怎么不知道大乾律法里,还有‘江湖规矩’这一条?”
他声音陡然提高,如同寒冰撞击,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告诉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你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大乾的疆域!”
“你们这些人,不管是什么门派,什么世家,首先是我大乾的子民!”
他伸手指着在场黑压压的人群,语气充满了不屑和训斥:“就你们这些烂番薯、臭鸟蛋,聚集在这里开什么狗屁浴佛大会,可曾向当地衙门报备过?!
若是大会期间,出现殴斗、死伤,或者有歹人借机作乱,危害地方,这个责任,谁来承担?!你们承担得起吗?!”
不等那汉子反驳,臻范统立刻上前一步,义正辞严地接口道:“大人明鉴!未经官府许可,私自聚集如此多人众,这叫什么?这叫非法集会!”
贾忠心也紧跟着站出来,声音尖利地补充:“没错!臻御史说得对!说得轻点,叫非法集会!说得严重一点,这么多人携带兵刃聚集,万一失控,那就是危害公共安全,形同谋乱!”
相国寺主持空闻大师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如同笼罩了一层寒霜。他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沉声道:“秦大人!你到底意欲何为?!”
“这浴佛大会,乃是佛门盛事,每次举办皆已向官府报备,获得许可!此乃延续了数百年的规矩,并非老衲信口开河!往前数个朝代,也都是默认许可的!此乃江湖与朝廷之间的默契!”
秦寿闻言,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几百年?呵呵,空闻大师,你怕是老糊涂了?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大乾皇朝,自太祖开国至今,不过两百载有余!”
他猛地踏前一步,目光如利剑般直刺空闻,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气:
“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前朝旧例,前朝规矩!怎么?你是觉得我大乾的律法管不到你相国寺?还是你心里念念不忘前朝,想用前朝的剑,来斩本朝的官?!”
“拿前朝的规矩,在今朝的地界上行事…空闻!你相国寺是想恢复旧制,做那前朝的余孽,乱臣贼子吗?!”
“前朝余孽!乱臣贼子!”
这八个字如同晴天霹雳,在偌大的广场上炸响!所有江湖人士,包括相国寺的僧众,全都吓得脸色煞白,浑身冷汗直冒!这顶帽子实在太重了!一旦被坐实,那就是抄家灭族,满门诛绝的下场!谁也担待不起!
空闻大师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秦寿,声音都变了调:“秦大人!你…你休要血口喷人!胡言乱语!老衲…老衲绝非此意!”
秦寿却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扭头看向旁边的赵元,故作疑惑地问道:“赵元,你觉得…空闻大师是什么意思?”
赵元心领神会,立刻扯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叫道:“大哥!这还用问吗?!他分明就是那个意思!拿着前朝的鸡毛当令箭,不就是不把咱们大乾放在眼里吗?!我看他就是想做那前朝余孽的头子!”
“你…你们!一派胡言!简直是一派胡言!”空闻大师被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气得险些背过气去,他再也维持不住高僧的淡定,须发皆张,怒声呵斥: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秦大人!赵捕头!尔等休要再胡言乱语,污蔑我等出家人!此乃佛门清净之地,岂容尔等在此肆意构陷,玷污我佛门清誉!尔等到底是何居心?!”
他试图用佛门清誉和场地神圣来反击,但声音中那丝难以掩饰的惊怒,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秦寿要的就是他失态!他冷笑一声,不再理会空闻,目光再次扫向全场噤若寒蝉的江湖人士,声音如同寒冰:
“本官今日前来,不是来跟你们讨论前朝今朝的!也不是来听你们讲什么江湖规矩、佛门清净的!”
“本官只认《大乾律》!”
“现在,本官怀疑相国寺藏匿朝廷钦犯,包庇凶徒,更涉嫌非法集会,危害地方!”
他猛地一挥手,厉声下令:
“六扇门听令!给本官搜寺!”
“但凡有敢阻拦者,无论僧俗,以同党论处,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