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麻烦把这深灰色的呢子料裁够做两件男式外套的量。”沈慕言转向柜台后的售货员,又指了指旁边:“那种藏蓝色的棉布也要,还有那个浅蓝色……”
“这呢料子是新到的,厚实耐磨,做外套最合适不过了。”售货员是身材富态的大姐,见她一下要了这么多布有些惊讶:“这都是要布票的,小同志你带的布票够不?”
沈慕言眼睛一转,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小声道:“大姐,我带的布票买这些倒是够了,不过我还想给我媳妇和我岳母买呢,您这有没有不要票的布啊?”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塞给大姐:“姐,这点糖您甜甜嘴。”
这年头糖可是稀罕物,大姐捏着手里的糖,态度更是热络了几分。
她压低声音,凑近沈慕言说:“小同志,你运气好,这会儿仓库里刚清出来一批瑕疵布,就是有些染花或者跳线的小毛病,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来,关键是不要布票!你要不要去看看?”
“要!当然要!谢谢大姐!”沈慕言连忙点头,这种好事可遇不可求。
现在布票多紧缺啊,把票留到下次用不也是好的?
大姐利索地跟旁边柜台的人打了声招呼,才对沈慕言笑了笑:“跟我来。”
沈慕言跟了两步,又转头把棉花票给霍景行:“大哥,你先去买棉花,我等会儿就出来。”
霍景行虽然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见沈慕言跟着那大姐走进了柜台后面的一扇小门,他转身去买棉花。
小仓库里堆满了各种布匹,光线有些昏暗。
大姐指着一个角落:“就那儿,你自己挑挑,都是些小问题,不影响穿用。不过你也不能拿太多啊,有些都定出去了。”
“姐你放心,我不让你为难。”留一些,他们内部自己消化嘛,她懂!
所谓的瑕疵布,问题确实不大,有的是颜色染得不太均匀,有的是布料边缘有些轻微的污渍或抽丝,不过这根本不算什么。
劳动布和棉布她都选了一些,不要票的布花色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反正都不是什么显眼的颜色,正好适合霍家人穿。
过了好一阵子,沈慕言才抱着一大摞叠得整整齐齐的布匹,从仓库里走出来。
等在外面的霍景行见她抱出来这么多布,有些惊讶,赶紧接到自己手里。
“怎么买了这么多?”他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诧异。
沈慕言腾出手来,拍了拍衣服:“这都是瑕疵布,不要布票的!反正布放不坏,冬天冷,给大家多做几身换洗的厚衣服,省的冻着。”
霍景行看着怀里这一大堆花色各异的布料,心里涌过一阵暖流,慕言把他们一家人都放在心上了。
他没再说什么,怀里的布料抱得更稳了。
沈慕言转身,又从自己布包里抓了一大把大白兔奶糖,硬塞给售货员大姐:“姐,真是太感谢您了!我们一家都能过个好冬了,这糖您拿回去给孩子尝尝!”
大姐被塞了一把糖,高兴的合不拢嘴:“哎呦,谢谢小兄弟,我姓朱,以后有需要来针纺柜找姐啊!”
“那行,朱姐下次见,我先走了!”沈慕言笑呵呵的挥手,拉着自家大舅哥离开。
两人将买的东西在自行车前杠上绑结实了,就准备回家。
再次路过王二家院子的时候,霍景行脚下不自觉就把自行车蹬得快了些。
沈慕言没太留意自行车速度的变化,她发现王二家的门已经被上了锁,也不知道王二那苦命的媳妇去哪了。
她心里关于王二和那个青年的好奇又被勾了起来,忍不住跟努力蹬车的大舅哥闲聊:“大哥,你说……王二他们被红袖章带走之后,会怎么样?”
霍景行攥着车把的手紧了紧,沉默一会儿才开口:“不知道,不过结果应该不会好。”
结婚了还乱搞,而且还被红袖章当场带走,能有什么好结果?
沈慕言听了,啧啧两声,脱口而出:“唉,也是怪可惜的。”
“可惜?”霍景行手上一用力,自行车跟着晃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沈慕言只当两人是闲聊,随口道:“我是说,这种敢于冲破世俗的感情,就这么被扼杀了,真是可惜啊。”
她真的只是贫一下而已,甚至语气中还带了些嘲讽,毕竟像王二那种已经属于骗婚了!
这种骗人做同妻,还和女方娘家小辈乱搞的人,就应该拖出去乱棍打死!
不过霍景行没听出语气中的嘲讽,还挺认真的问她:“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倒是还挺看好这种……关系?”
他的问题问得有些含糊,但沈慕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所指。
她想了一下,也开始认真回答:“同性恋也是一种性取向,和男女之间恋爱没什么不同,谈不上看不看好。
如果是单纯的同性谈恋爱,这在我看来很正常!不过王二这种明明喜欢男人,还娶媳妇结婚的这种,就很可耻了!”
霍景行脚下的踏板猛地一顿,自行车速度骤减,车把又是一晃。
沈慕言赶紧扶住他的腰:“大哥,你骑车稳当点啊!”
可霍景行此刻的心,比这车把晃得还要厉害。
沈慕言的话,再次劈开了他勉强维持的平静。
“同性恋也是一种性取向?和男女恋爱没什么不同?”
这句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冲击着他二十多年的观念。
他活了二十多年,接受的教导,男人和女人结合是天经地义,而男人和男人……那是伤风败俗,是病,是罪!可慕言却说很正常?
“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沈慕言并未察觉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她想了想,语气平和地解释:“这有什么不正常?就像有人喜欢吃甜,有人喜欢吃咸,这只是个人的喜好不同而已。喜欢同性还是异性,也是个人喜好,只要不伤害别人就没什么问题。”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了明显的鄙夷:“但王二这种就另当别论了!他明明喜欢男人,却娶一个女人,把人家姑娘的一辈子都毁了,这是不负责任,是恶毒!”
霍景行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