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看似漫长,但在新生儿日复一日的吃睡循环和精心照护下,竟也流水般过去了。月子中心规律却略显刻板的生活,在最初给予陈一萌极大的庇护和休息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份被妥善安排好的“安逸”开始显露出一丝单调。
作为神经外科曾经的工作狂,习惯了手术台上的惊心动魄和门诊的连轴转,如今生活的重心骤然收缩为喂奶、休息、在固定区域散步,陈一萌心里偶尔会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滞闷。身体的恢复是实实在在的,但精神上,她开始渴望更多的刺激和变化。
幸好,有顾魏。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她那份藏于平静下的些许无聊。
于是,在张姐接手照顾西西、或是孩子安然入睡的间隙,那台久未开启的游戏机便派上了用场,这成了他们夫妻二人世界里一个心照不宣的调剂。
“来一局?”顾魏会拿起手柄,对她发出邀请。
陈一萌往往只是挑眉一笑,接过另一个手柄。他们玩的并非需要高度专注的竞技游戏,更多是能合作通关的休闲类。在虚拟的世界里并肩作战,偶尔因为配合失误互相调侃,或是成功通关后默契击掌,这些时刻仿佛将他们拉回到了恋爱时轻松自在的时光,暂时驱散了育儿的疲惫与生活的单一。
“顾医生,操作退步了啊。”陈一萌偶尔会揶揄他。
“陈医生专注力还是那么强。”顾魏也会笑着回敬。
这种带着职业痕迹的玩笑,是他们之间独有的情趣,也是他们在父母身份之外,对彼此专业领域的确认和欣赏。
转眼间,小顾汐即将满月。按照习俗,家里长辈们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筹备一个小小的满月庆祝。苏韵和林习悦在电话里沟通着细节,顾长河和陈建新则负责敲定餐厅和流程。长辈们将琐事一手包办,乐在其中。
顾魏和陈一萌对此乐得清闲,他们婉拒了大操大办的提议,只希望是一个温馨的家庭聚会。他们将全部身心都放在了女儿身上,享受着这最后几天纯粹的、“与世隔绝”的亲子时光。
顾魏抱着女儿,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比出生时沉甸甸了不少,小脸上的轮廓也渐渐舒展,不再是那个红扑扑的小猴子,变得白嫩娇俏。她醒着的时间变长了,乌溜溜的大眼睛会追随着声音和光影转动,偶尔还会对着爸爸妈妈露出一个无意识的、足以融化一切的笑容。
陈一萌则着迷于女儿每一天细微的变化,她开始试着用手机记录下西西的每一个小表情、每一个小动作。对她而言,这一个月最大的成就,并非身体的恢复,而是与这个小生命建立了无比亲密的联结。
满月,像一个小小的里程碑。
它标志着新生儿度过了最初最脆弱的时期,也预示着顾魏和陈一萌即将带着他们的小公主,离开这个保护罩,回归到更广阔、也更真实的生活舞台。那里有他们热爱的事业,有需要平衡的家庭与工作,还有这个刚刚满月、需要他们用一生去守护的小小人儿。
而此刻,在满月宴前夕的宁静午后,顾魏抱着刚刚餍足的西西轻轻拍嗝,陈一萌靠在旁边,手指轻轻勾着女儿柔软的小手。
阳光暖暖地照着,游戏机安静地躺在一边,他们什么都不用想,只专注于怀中的温暖,享受着这份暴风雨前夕的、珍贵的平静。对他们来说,女儿健康快乐的成长,就是最好的庆祝。
时光悄然流转,眼看女儿西西的满月临近,陈一萌身体恢复了大半,精神也愈发清明。
也正是在这日渐恢复的清明中,她愈发清晰地看清了一件事。如果说从生产到现在的这一个月里,最辛苦的人是谁,在她心里,答案毋庸置疑是顾魏。
她自己固然承受了生产的艰辛和产后的虚弱,但身边始终环绕着强大的支持系统:有父母事无巨碎的操心,有月嫂张姐专业周全的照料,有月子中心团队的分担。她可以将绝大部分精力专注于自身恢复和与女儿建立连接上。
而顾魏不同。
他几乎是独力撑起了这个小家通往外部世界的所有桥梁,以及内部运转的核心轴心。
从她生产当日,他一边是面临急产的丈夫,一边是被急诊呼叫的医生,在手术室和产房间极限奔波;到女儿出生后,他迅速进入父亲角色,学习抱娃、换尿布、拍嗝,事事亲力亲为,却又因为她需要休息而常常克制着抱女儿的渴望;再到入住月子中心,他医院、月子中心两头跑,既要处理消化外科层出不穷的疑难杂症,远程指挥抢救,又要确保她和女儿在这里的一切需求能得到最快响应。
家里的事,他从未让她操过心。父母们的沟通协调、月子费用的支付、满月宴的初步对接,所有琐碎繁杂,他都默默处理妥当。
工作上,他依然是那个值得信赖的顾医生,科室里的顶梁柱,疑难病例讨论的核心,仿佛那个初为人父、睡眠不足的男人与他无关。他从未在她面前流露过一丝倦怠,甚至在父母来电关切时,也总是那句沉稳的“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可陈一萌都看在眼里。
她看到他接完一个漫长的急诊电话后,用力按压眉心时闭眼那瞬间的凝重;她注意到他抱着女儿时,虽然手臂稳如磐石,但眼底偶尔快速掠过的血丝;她更是在无数个深夜,看着他本想强打精神陪她说说话,或是看看文献,结果却歪在沙发上,手里甚至还握着没熄屏的手机,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沉入睡眠。
他的疲惫是无声的,如同深海,表面平静,内里却承载着巨大的压力。
这天夜里,西西刚被张姐抱去育婴室进行夜间照护。陈一萌从浴室出来,就看到顾魏又窝在客厅那张单人沙发里睡着了。
头微微后仰,靠在沙发背上,呼吸绵长而深沉,显然是累极了。平板电脑滑落在他手边,屏幕还停留在某篇医学论文的界面。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光线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也照出了他眉宇间那抹即使睡着也无法完全抚平的褶皱。
陈一萌放轻脚步走过去,没有立刻叫醒他。她蹲下身,细细地看着他。不过一个月,他好像清瘦了些,下颌线更加分明。
她想起他今天白天还抽空去给她买了她随口提过想吃的点心,晚上又抱着西西,对着她咿咿呀呀说了好久的话,仿佛有无限的耐心。
就是这样默默的、承担了一切的身影,让陈一萌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得发疼。他做得太好,太不动声色,以至于旁人几乎要忽略了他也同样经历着巨大的生活变革和压力。
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湿意,视线变得模糊。她伸出手,指尖极轻地拂过他微蹙的眉心,仿佛想将那疲惫抚平。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触碰,顾魏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初醒的迷茫在看到蹲在眼前的妻子时迅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惯有的温柔和一丝警觉:“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西西哭了?”他说着就要起身。
陈一萌按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没有,我们都很好。”她望着他,目光里盛满了无法用言语完全表达的心疼,“顾魏,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顾魏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话里的含义。他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心像是被最柔软的东西撞了一下。
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说什么傻话。你和西西安好,就是我最大的放松。”
他将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闭上眼,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暖。所有的奔波与疲惫,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归处,变得值得。
陈一萌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稳健的心跳,那份心疼渐渐化为更深的柔情与坚定的支持。她知道,未来的路还长,他们需要共同面对更多。但至少在此刻,她希望自己能成为他片刻休憩的港湾,正如他一直为她所做的那样。
纵使一直被顾魏抱着,陈一萌的情绪尚未完全平复。
她的手臂环着顾魏的腰身,脸颊贴在他胸口,闷闷的声音带着尚未散尽的哽咽和清晰的心疼:“你都瘦了,搂着都没什么肉了。”
顾魏感受着怀中人的依赖与关切,心头软成一片,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用带着笑意的低沉嗓音回应:“那我吃胖一点儿,让你搂着舒服些。”
这带着宠溺的玩笑却并未驱散陈一萌心头的忧虑,她将头更紧地抵在他胸前,仔细倾听着那熟悉的心跳节奏。
忽然,她眉头猛地蹙起,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异常。她倏地抬起头,眼神瞬间恢复了神经外科医生特有的锐利与专注,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顾魏!你好像有点儿早搏!”她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摸他的颈动脉,“要不要我给你听一下?”
顾魏先是一怔,随即失笑,握住她探过来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语气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淡然:“陈医生,我不是一直这样吗?良性早搏,你都知道的。习惯了。”他顿了顿,环顾一下月子中心的套房,略带调侃,“而且,这里可没有听诊器。”
他的轻描淡写反而让陈一萌更加严肃起来,她坐直身体,挣脱他的手,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目光灼灼,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顾魏,你听着,不舒服不能‘习惯’,小毛病更不能拖着!你别忘了,你的小心脏,”她指尖轻轻点在他的左胸,感受着其下那颗心脏的跳动,“可有点儿脆弱,经不起你一次次不当回事。”
顾魏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和急切,那点试图蒙混过关的心思瞬间消散。他刚想开口说“真的没事”,陈一萌却仿佛预判了他的反应,立刻伸出食指,精准地按在了他的嘴唇上,阻断了他所有未出口的辩解。
她的眼神坚定,带着妻子和医生的双重权威,一字一句地安排道:“明天,找陈明,给你检查一下。必须去。”
柔软的指尖抵在唇上,带着她不容置疑的关切和决心。顾魏望着近在咫尺的、写满坚持的容颜,所有拒绝的话都咽了回去。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最终化为全然的顺从。
他轻轻点头,嘴唇在她指尖下动了动,发出一个模糊却清晰的音节:“好。”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陈一萌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但眼底的心疼依旧浓得化不开。她知道,让他这个工作狂停下脚步关注自己的身体有多难,但正因为难,她才必须替他记得,替他坚持。
顾魏将她重新揽回怀里,这次,他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低声承诺:“明天一早就去找他,放心。”
夜色深沉,套房内重归宁静,但一种更深沉的、关于健康与守护的弦,在此刻被郑重地拨动。对陈一萌而言,守护这个家,不仅仅是守护女儿,更是要守护好身边这个总是默默承担一切、却常常忽略自己的男人。
第二天一早,阳光刚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陈一萌就醒了。或者说,她心里惦记着事,本就睡得浅。
她推了推身边还在沉睡的顾魏,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异常坚持:“顾魏,醒了。记得今天要去医院找陈明。”
顾魏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下意识地将她往怀里揽了揽,眼睛都没睁开,含糊道:“再睡会儿……”
陈一萌却不依,稍稍撑起身子,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不行,早点去,别又被其他事绊住,一拖又没影了。”
顾魏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对上妻子那双清亮且不容置疑的眼睛。晨光中,那眼神里的关切和坚持格外清晰,让他那点“赖床”和“逃避”的心思无所遁形。
他其实真觉得没什么大事,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那些偶发的早搏,在他高强度的工作生涯里几乎成了常态。更重要的是,他实在不想去面对陈明。
那家伙仗着是心内科医生兼多年好友,每次给他检查,都少不了夹枪带棒、语重心长地一顿唠叨,能从他的心脏问题一路数落到他的工作习惯、生活方式,最后必然上升到“你对得起萌萌和西西吗”的高度,堪比一场小型批斗会。
“我……”顾魏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感觉挺好的,昨天可能就是累了。要不……”
话没说完,陈一萌只是微微眯起了眼,那份神经外科副主任医师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昨晚是怎么答应我的?
顾魏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他叹了口气,认命地坐起身,揉了揉额角:“好,我去。”
他动作磨蹭地洗漱、换衣服,陈一萌就靠在床头看着,时不时提醒一句“车钥匙在门口”、“别空腹去,楼下买点早餐”。那架势,仿佛不是督促丈夫去体检,而是押送一个不听话的病人。
最终,顾魏还是在那道“凌厉”目光的注视下,乖乖拿起了车钥匙。出门前,他折回床边,俯身吻了吻陈一萌的额头,又看了看婴儿床里还在酣睡的女儿,无奈又带着点宠溺地低语:“这下放心了?我去了。”
“嗯,检查完第一时间告诉我结果。”陈一萌叮嘱道,眼神柔和下来,带着显而易见的牵挂。
顾魏点点头,转身出了门。清晨的微风带着凉意,他坐进驾驶室,系好安全带,想着即将面对的陈明的“长篇大论”,不由得又是一阵头痛。但脑海里浮现出陈一萌那双担忧又坚持的眼睛,那点头痛便化为了心甘情愿的妥协。
引擎发动,车子缓缓驶向医院。他知道,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检查,而是他对妻子承诺的履行,是对这个小家未来的负责。尽管不情愿,尽管怕唠叨,但这份“被管着”的感觉,深处,是沉甸甸的幸福。
车子驶入医院地下停车场,熟悉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顾魏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仿佛瞬间切换回了“顾医生”的模式,只是今天,他是以“患者”的身份来的。
他径直走向心内科门诊。这个时间点,门诊刚开,走廊里已经有不少候诊的病人。顾魏没有排队,直接走向陈明的诊室,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陈明略显慵懒的声音。
顾魏推门进去,陈明正低头写着上一份病历,头也没抬:“哪里不舒服?病历本放这儿……”
话没说完,他感觉到来人没动静,一抬头,看见是顾魏,脸上瞬间露出一个极其夸张的、混合了惊讶和“果然如此”的表情。
“哟!”陈明立刻放下笔,身体往后一靠,双手抱在胸前,上下打量着顾魏,“这是哪阵风把我们消化外科的顶梁柱、新晋奶爸顾医生给吹来了?还亲自驾临我这小小的心内科?”他嘴角噙着戏谑的笑,“让我猜猜,是尊夫人,我女神,下了懿旨,押送你来的是吧?”
顾魏早就料到他会是这副德行,面无表情地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言简意赅:“检查。”
陈明脸上的玩笑收敛了些,身体前倾,语气认真了点:“真不舒服?什么感觉?心悸?胸闷?还是又晕了?”
“没有。”顾魏否认得干脆,“偶发早搏,老样子。她不放心。”
“啧,”陈明了然地点点头,站起身,从旁边拿过血压计,“看看,还得是女神心细如发,明察秋毫。你这头老黄牛,不到趴下那天是不会主动来检修的。”
他一边给顾魏绑上袖带,一边继续念叨,“我说老顾,你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了,闺女才刚满月,你以为你还是那个能连续熬几个通宵的铁人顾魏呢?你那小心脏什么底子你自己不清楚?tAVR术后,良性早搏也是提醒!提醒你懂不懂?”
血压计开始充气,发出嗡嗡声。顾魏没说话,任由他数落。
“血压稍微偏高一点,估计跟你一大早被‘押送’过来心情不爽有关。”陈明记录下数据,又拿出听诊器,焐热了听头,“衣服撩起来。”
冰凉的听头贴上胸膛,顾魏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肌肉。
陈明听得异常仔细,移动着听头位置,诊室里一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他示意顾魏深呼吸,屏气,又听了一会儿。
“嗯,”陈明取下听诊器,挂回脖子上,看着顾魏,“是有点儿早搏,频率跟你之前差不多,没加重。但心律听着还是有点快,睡眠不足?精神压力大?”
顾魏整理好衣服,默认了。
“我就知道!”陈明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又是医院的事,又是闺女的事,两头操心,你以为你是超人?我给你开个心电图,再查个心肌酶谱和甲功,排除一下其他问题。”
他一边在电脑上飞快地开着检查单,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顾魏,我可警告你,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女神和西西可都指望着你呢。你这心脏要是再出点大问题,那可就不是输液能解决的了。到时候,你看女神原不原谅你,看我怎么念叨你!”
他把打印好的检查单递给顾魏,表情是难得的严肃:“去做检查吧,结果出来第一时间拿给我看。还有,从今天起,给我严格执行‘减负计划’,我会亲自监督,并随时向女神汇报!”
顾魏接过单子,看着好友眼中不容置疑的关切,知道自己这次是逃不掉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
“知道了。”他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身后传来陈明提高了音量的叮嘱:“记得啊!别偷懒!不然我直接打电话给女神!”
顾魏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挥了挥手中的检查单,表示听到了。走出诊室,他看着走廊里来来往往的病人,深吸了一口气。
陈明的话虽然唠叨,但句句在理。他捏紧了手里的检查单,知道自己确实需要更加重视这个“小心脏”了。为了萌萌,为了西西,也为了这个刚刚启航的小家。
一番检查下来,抽血、心电图检查……流程走完,结果也很快出来了。正如顾魏自己感觉的那样,除了长期疲劳和精神压力导致的窦性心律偏快,以及那些他早已“习惯”的良性早搏,并没有出现新的、令人担忧的病变。心肌酶谱和甲状腺功能也都在正常范围。
顾魏看着手里的最终报告,心里其实并无意外,但还是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他第一时间用手机拍下关键的报告页面,发给了正在月子中心等待消息的陈一萌。
几乎是在消息发送成功的下一秒,聊天界面顶端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随即,一个明显带着满意和欣慰的卡通笑脸表情跳了出来。
紧接着是一条文字:
陈一萌: 没事就好。陈明怎么说?
顾魏: 老生常谈。注意休息,减轻压力,定期监测。
陈一萌: 这次要听进去。[拥抱]
看着那个拥抱的表情和简短的叮嘱,顾魏仿佛能看到妻子在手机那头如释重负又不忘再次强调的认真表情。他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回复了一个简单的: 嗯。
收起手机,顾魏拿着报告去找陈明做最后的确认。
陈明扫了一眼报告,推了推眼镜,语气总算恢复了平日的不着调:“算你运气好,底子还没被彻底掏空。不过顾魏同志,警告解除不代表警报撤销啊!回去好好贯彻‘减负计划’,多抱抱闺女,少想点疑难杂症,这可是最好的降压药。”
“知道了。”顾魏这次应得真心实意了些。
离开医院,坐回车里,顾魏没有立刻发动引擎。他靠在驾驶座上,回想这一天早上的经历,从被妻子“押送”出门,到面对陈明的“批斗”,再到此刻确认无恙后的轻松。他意识到,这份“被管束”里,包裹着的是最密不透风的关心。他的健康,不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是串联起萌萌和西西幸福的纽带。
他拿起手机,又给陈一萌发了条信息: 检查做完,一切正常。我现在回来。
这一次,他发动汽车,驶向的不再是一个需要他时刻绷紧神经的战场,而是一个有妻女等待的、温暖的归处。这份经由检查和叮嘱确认过的“平安”,让归途的心情,也变得格外踏实和轻快起来。他知道,为了让那个满意的表情常驻在萌萌脸上,他也必须好好珍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