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紫嫣在剧痛中惊醒。肩头伤口火烧般灼痛，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烛火摇曳中，她看见沈璟竤跪坐榻边。他握着她的手腕，指尖在她旧疤上反复摩挲。
“这伤怎么来的？”他声音沙哑。
她别过脸，避开他灼热视线：“陛下在乎？”
药膏在他掌心融化，温热触感让她微微一颤。他指尖轻柔涂抹那道陈年旧痕，动作小心翼翼。
“告诉朕。”他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冷紫嫣轻笑：“不过是旧伤，何必追问。”
他忽然收紧手指，力道让她蹙眉：“十年前你离宫那晚，这伤还没有。”
她怔住，没料到他记得如此清楚。
“陛下记性真好。”她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那晚你去了哪里？”他逼近，呼吸拂过她耳畔。
烛火噼啪作响，映照他深邃眼眸。那里翻涌着太多情绪，让她心惊。
“陛下何必明知故问。”她垂下眼帘，“那晚我去了哪里，您最清楚。”
他指尖突然发颤，药罐从手中滑落。清脆碎裂声在寂静寝殿格外刺耳。
“所以真是她...”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冷紫嫣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心中五味杂陈。那道疤确实与太后有关，但她不能说。
“陛下，”她轻声唤他，“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他猛地抬头，眼底猩红，“这十年，没有一天过去！”
他忽然俯身，唇贴上她腕间旧疤。温热触感让她浑身一僵。
“当年束带磨破你手腕时...”他声音哽咽，“朕就该剜了这双手。”
她怔怔望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那件事他果然还记得。
十年前宫宴，她因冲撞太后被罚。双手被束带捆绑，在殿外跪了整夜。
那时他还是太子，从宴席出来时看见她。月光下他驻足片刻，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束带粗糙，磨破她纤细手腕。鲜血浸透绳索，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
第二日先帝驾崩，宫廷大变。她被送出宫，从此再没见过他。
“陛下那时自身难保，”她轻声说，“不必自责。”
他摇头，唇仍贴着她手腕：“朕应该带你走。”
这句话让她心跳漏了一拍。十年了，她从未想过会听到这句话。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别过脸，不愿让他看见眼中水光。
他伸手抚上她脸颊，强迫她与他对视：“告诉朕，这十年你是怎么过的？”
她抿紧嘴唇，沉默以对。
“不肯说？”他眼神转冷，“那朕来说。”
他起身走到案前，取出一卷文书：“冷紫嫣，年二十五。十年前离宫后隐居江南，三年前中毒，此后四处求医。”
她震惊地望着他：“你调查我？”
“朕找了你十年。”他声音低沉，“每次有线索，你就消失不见。”
他放下文书，目光灼灼：“为什么躲着朕？”
冷紫嫣握紧双手，指甲陷进掌心。她不能告诉他真相，不能让他知道那场阴谋。
“陛下既然查过，就该知道我身中奇毒。”她勉强保持平静，“此毒无解，何必徒增牵挂。”
他大步回到榻边，一把扣住她肩膀：“谁说无解？”
她吃痛蹙眉，他却毫不放松：“告诉朕，是谁下的毒？”
四目相对，她在他眼中看到不容错辨的痛楚。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他什么都知道。
“陛下既然猜到了，何必再问。”她轻声道。
他手指收紧，几乎捏碎她肩骨：“真是太后？”
她没有回答，但沉默已经说明一切。
沈璟竤猛地起身，眼中杀意翻涌：“她怎么敢...”
“陛下！”她急忙拉住他衣袖，“现在不是时候。”
他回头看她，胸口剧烈起伏：“她伤你至此，你还要朕忍耐？”
冷紫嫣苦笑：“朝局未稳，陛下若与太后翻脸，正中他人下怀。”
他蹲下身，与她平视：“告诉朕，还有多少事瞒着朕？”
她避开他视线：“重要吗？我终究活不了多久。”
“朕不会让你死。”他握住她双手，“这天下名医众多，总有人能解你的毒。”
她看着他坚定眼神，忽然很想落泪。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
“陛下...”她刚开口，却被殿外喧哗打断。
“太后娘娘到——”内侍通报声未落，殿门已被推开。
太后身着朝服，在宫人簇拥下走进来。她目光扫过榻上冷紫嫣，冷笑一声。
“皇帝为了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连早朝都不上了？”
沈璟竤起身，将冷紫嫣护在身后：“母后擅闯寝宫，所为何事？”
太后挑眉：“哀家听说这女子昨日为皇帝挡了一刀？”
“是。”沈璟竤语气冰冷，“若不是紫嫣，此刻躺在榻上的就是朕。”
太后轻笑：“苦肉计罢了。皇帝聪明一世，怎么连这点伎俩都看不透？”
冷紫嫣感觉到沈璟竤身体瞬间绷紧。她轻轻拉住他衣袖，示意他冷静。
“太后娘娘，”她轻声开口，“民女不敢。”
太后目光如刀射来：“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沈璟竤向前一步，完全挡住太后视线：“母后，紫嫣是朕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太后冷笑，“皇帝可知道她的身份？”
寝殿内空气骤然凝固。冷紫嫣屏住呼吸，等待沈璟竤的回答。
他声音平静却坚定：“朕很清楚她是谁。”
太后眼神骤变：“既然知道，皇帝还要留她在身边？”
“是。”沈璟竤斩钉截铁，“朕不仅要留她在身边，还要立她为后。”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太后脸色铁青，连冷紫嫣都震惊地望着他。
“你疯了！”太后厉声道，“立前朝余孽为后，你要让天下人耻笑吗？”
沈璟竤冷笑：“这天下是朕的天下，朕想立谁为后，就立谁为后。”
太后指着他，浑身发抖：“好！好！你既然如此执迷不悟，就别怪哀家不念母子之情！”
说罢拂袖而去，殿门重重关上。
冷紫嫣望着沈璟竤挺拔背影，心中翻江倒海。他转身回到榻边，对上她复杂目光。
“为什么这么说？”她轻声问，“立我为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抚上她脸颊，眼神温柔：“意味着朕终于能做十年前就该做的事。”
她握住他手腕，感受到他脉搏跳动：“朝臣不会同意，天下人会反对...”
“那又如何？”他俯身，额头抵着她额头，“这十年，朕等的就是这一天。”
她看着他深邃眼眸，那里盛满她不敢回应的深情。这一刻，她突然很想放下所有顾虑，就这样沉沦。
“可是我的毒...”她话音未落，被他用手指轻轻按住嘴唇。
“朕会找到解药。”他语气坚定，“无论如何，朕都不会再让你离开。”
她望着他，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他浑身湿透站在她门前，眼中是同样执拗的光。
那时她狠心将他拒之门外，如今却再也硬不起心肠。
“璟竤...”她轻声唤他名字，感受到他瞬间僵硬。
“再叫一次。”他声音沙哑。
她抬手抚上他脸颊，指尖描摹他眉眼轮廓：“璟竤。”
他猛地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窒息。肩头伤口阵阵作痛，她却舍不得推开他。
“十年了...”他在她耳边低语，“这十年，朕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她靠在他肩头，泪水无声滑落。那些独自挣扎的日夜，那些毒发时的痛苦，此刻都变得值得。
“告诉我，”他捧起她的脸，“这十年，你可曾想过朕？”
她望着他期待的眼神，终于轻轻点头。
他眼中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同得到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从今往后，”他吻去她脸上泪痕，“朕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她依偎在他怀中，感受他温暖体温。这一刻，她愿意相信他的承诺。
殿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暗卫统领跪在门外。
“陛下，有要事禀报。”
沈璟竤皱眉，替冷紫嫣掖好被角：“朕去去就回。”
她看着他离去背影，心中莫名不安。暗卫这个时候来报，必定出了大事。
果然，不过片刻，沈璟竤去而复返。他脸色阴沉，手中握着一封密信。
“怎么了？”她轻声问。
他将密信递给她，声音冰冷：“你自己看。”
冷紫嫣展开信纸，只看一眼就脸色煞白。信上清清楚楚写着她的身份——前朝公主。
“这...”她抬头看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在榻边坐下，目光复杂：“你早就知道？”
她咬紧下唇，轻轻点头。
“为什么不告诉朕？”他声音低沉。
她苦笑：“告诉陛下又如何？难道陛下会放过前朝余孽？”
他忽然扣住她手腕：“在你眼中，朕就是如此无情之人？”
她望着他受伤的眼神，心中刺痛：“不是无情，是身不由己。”
他沉默良久，忽然将她揽入怀中：“傻丫头，朕若在乎你的身份，早就...”
话未说完，但她已经明白。是啊，他若在乎，怎么会寻她十年。
“这封信从何而来？”她轻声问。
他眼神转冷：“太后命人送来的。”
冷紫嫣心一沉：“她要用这个威胁陛下？”
“不止。”他取出火折子，将密信点燃，“她要朕处死你。”
火焰吞噬纸张，映照他坚毅侧脸。她看着他，忽然不再害怕。
“陛下打算怎么做？”她问。
他转头看她，眼中是她熟悉的霸道：“朕要立你为后，昭告天下。”
她怔住：“可是我的身份...”
“前朝已亡百年，谁还敢拿这个做文章？”他冷笑，“更何况，你现在是朕的人。”
这句话让她脸颊发烫。她低头掩饰心中悸动，却被他抬起下巴。
“冷紫嫣，”他目光灼灼，“告诉朕，你愿意做朕的皇后吗？”
她望着他深邃眼眸，那里盛满期待与不安。这个睥睨天下的帝王，此刻竟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
她该答应的。可是肩头突然一阵剧痛，让她瞬间清醒。这毒发作越来越频繁，她可能真的活不了多久。
“陛下，”她轻声开口，“若我命不久矣...”
“没有若！”他猛地打断，“朕不会让你死，听见没有？”
他眼中近乎偏执的光芒让她心惊。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他承受不起再次失去她的痛苦。
“好。”她终于点头，“我做你的皇后。”
他眼中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同得到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他俯身吻住她的唇，温柔而虔诚。
在这个吻中，冷紫嫣默默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都要活下去。为了他，也为了他们的未来。
夜色深沉，寝殿内烛火摇曳。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终于在这一刻紧紧相拥。
而殿外，一双阴鸷的眼睛正透过窗缝注视着这一切。太后握紧双手，指甲陷进掌心。
“冷紫嫣，”她低声自语，“你以为皇帝真能护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