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离开办事大厅,脸上的寒意并未消散。他并未如王海预料的那般去四处求告,而是径直走向电梯,按下了前往区发改委局长办公室的楼层。他原本不想动用这层关系,只希望能低调、高效地完成流程,但王海的刻意刁难,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也严重影响了项目的进度。
局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林默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林默推门而入,正在批阅文件的区发改委李局长抬起头,当看清来人时,他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立刻放下笔,热情地站起身迎了过来:“哎哟!林书记!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打个电话让我下去一趟不就行了嘛!”
李局长的热情并非客套。龙建集团作为央企巨头,其华东第三分局的级别本就与区里对应,林默这个党组书记、董事长的身份,在体制内序列中,是足以和李主任平起平坐,甚至因为龙建集团和沙特未来城项目的特殊重要性,其实际影响力犹有过之。张市长在多次会议上都强调,这是本年度全市服务的头号重点工程,必须一路绿灯。
林默与李局长握了握手,神色平和,并没有告状的急切,只是将手中的材料轻轻放在办公桌上:“李局客气了。刚好来区里参加一个关于未来城项目的协调会,顺路就想把绿色通道的认定手续办了,也省得下面的人再跑一趟。”
李局长闻言,脸上笑容更盛,但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那是应该的,效率第一嘛!手续……办得不顺利?”他敏锐地察觉到林默话里的未尽之意。
林默淡淡一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在下面窗口遇到点小问题。经办人是我的老同学,王海科长。他说材料不全,需要‘研究研究’,可能是我离开体制久了,不太熟悉现在的流程了吧。”
“王海?研究研究?”李主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拿起林默的材料快速翻看了一下,以他的专业眼光,一眼就看出材料齐全完备,完全符合绿色通道标准。他眉头紧锁,语气带着怒意:“胡闹!张市长上周才在重点项目推进会上三令五申,谁敢在沙特未来城项目上设卡刁难、拖延推诿,就是顶风违纪,要严肃处理!这个王海,胆子也太肥了!”
他立刻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但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林默,又放了下来,带着歉意说:“林书记,实在对不起,是我管理不严,手下人不懂规矩,给您添麻烦了!您放心,这个认定我现在就亲自给您办,绝对不耽误项目一分一秒!”
林默摆摆手,姿态放得很低:“李局长言重了,谈不上麻烦。可能是老同学多年不见,想多叙叙旧,一时忘了轻重。项目确实迫在眉睫,后续还有很多工作要衔接,这边就请您多多费心,多多包涵了。”
他这话说得云淡风轻,既点明了王海借故刁难的事实,又展现了高姿态,给李主任留足了面子,同时也再次强调了项目的紧迫性。
“应该的,应该的!”李局长连声应承,亲自拿起公章,在申请表上盖下了鲜红的印章,并将一份盖好章的回执双手递给林默,“林书记,手续已办妥,后续有任何问题,您直接找我。”
“多谢。”林默接过回执,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该上楼开会了。”
“我送送您。”李主任连忙起身,亲自将林默送出办公室,态度恭敬。
也就在这时,王海因为心里七上八下,忍不住想上楼打探一下消息,刚走到主任办公室所在的走廊,就看到李局长正满面春风、微微躬身地将林默送出来,口中还说着:“林书记慢走,会后有空再向您汇报工作……”
“林……林书记?”王海如遭雷击,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林默对自己这边方向视若无睹,在李局长的陪同下从容走向电梯间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不是公司职员吗?怎么李局长叫他书记?还这么客气?”无数的疑问和恐惧瞬间将他淹没。他想起自己刚才在下面的嚣张嘴脸,想起林默那句“希望你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完了!这下全完了!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科室,屁股还没坐稳,桌上的办公电话就刺耳地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正是“局长办公室”。王海手一抖,几乎是颤巍巍地接起电话。
“王海!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到办公室来!”李局长的咆哮声即使隔着话筒也震得他耳膜发疼。
王海连滚带爬地冲进主任办公室,刚关上门,李主任的训斥就如狂风暴雨般砸了过来:
“王海!你现在很神气啊?!啊?!感觉自己是个人物了?!谁给你的胆子,敢故意刁难龙建集团的林书记?!还敢让人家‘研究研究’?你算个什么东西!”
王海吓得脸色惨白,语无伦次地辩解:“主……主任,我……我不知道啊,他……他说他在公司上班,我以为是普通办事员……”
“放屁!普通办事员?!”李主任气得一拍桌子,“龙建集团华东第三分局的党组书记、董事长!正儿八经的市管干部!跟我是平级!张市长见了都要客气握手的人物!你倒好,一个小小的科长,就敢卡国家重点项目的脖子?谁给你的权力!”
“党组书记……董事长……”王海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他万万没想到,那个高中时沉默寡言、只知道学习的林默,如今竟然走到了如此高位。自己这个小小的科长,在对方眼里,恐怕真的和蝼蚁没什么区别。
李主任看着他这副怂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吗?林书记刚才上来,一句你的坏话都没说!反而还说可能是老同学叙旧忘了正事,让我不要为难你!人家这是什么胸襟?这是什么格局?!再看看你!有点小权力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拿着鸡毛当令箭,在老同学面前炫耀你那点可怜的优越感!我告诉你王海,要不是林书记看在同学情分上给你留了脸,就凭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立刻就能停你的职,上报纪委审查你!”
王海此刻已是面如死灰,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只会反复说着:“主任,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最好是真的知道错了!”李主任余怒未消,指着他的鼻子警告道,“回去给我写深刻检查!扣发你这个季度的绩效!还有,以后涉及到龙建集团和沙特未来城项目的所有事宜,你不准再经手!给我夹起尾巴做人,再敢犯混,谁也保不住你!滚出去!”
王海如蒙大赦,又羞又愧,连滚带爬地离开了主任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工位,他感觉所有同事看他的目光都充满了异样和嘲讽,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今天这场风波,不仅彻底打碎了他那可笑的虚荣心,更让他的职业生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与此同时,区政府大楼顶楼会议室。
关于沙特未来城项目(首期滑雪场项目)及后续规划的专项协调会正在这里举行。会议由分管城建、经济的张市长亲自主持,区发改委、规土局、建交委等一众关键部门一把手悉数到场。
林默作为项目承建方的最高负责人,坐在仅次于张市长的位置上发言。他条理清晰地介绍了项目的当前进展、面临的挑战以及需要区政府协调解决的具体事项,其沉稳的气度、专业的分析和宏大的视野,与之前在办事大厅里那个“普通办事员”形象判若两人。
张市长认真听取汇报后,做了总结性发言,他目光扫过与会众人,语气严肃而坚定:“同志们,沙特未来城项目,不仅仅是一个商业项目,更是国家‘一带一路’战略下的重要合作成果,其政治意义、经济意义和国际影响力都十分重大!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我们必须倾全区之力,做好服务保障工作!”
他特别强调:“我在这里再次明确,所有与该项目相关的审批、核准、备案等环节,一律开启绿色通道,特事特办,急事急办!各相关部门必须主动对接,靠前服务,绝不允许出现任何形式的推诿扯皮、吃拿卡要!”
话到此处,他语气转为严厉:“同时,我也要给大家敲响警钟!项目投资巨大,关注度极高,在确保效率的同时,必须牢牢守住底线!各个环节都要合法合规,公开透明,绝对不能出现任何贪污腐败、以权谋私的行为!审计、纪检部门要提前介入,全程监督!谁要是敢在这个项目上动歪心思,伸手必被捉,绝对严惩不贷!”
会议在严肃认真的氛围中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明确了各项任务的负责单位和时间节点,真正体现了“一路绿灯,合规高效”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