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宾利慕尚在深夜的街道上平稳行驶,将“云顶”餐厅令人作呕的奢靡远远甩在身后。车厢内死寂,只有引擎低鸣。后座宽敞的空间被一道无形的界限划分开来,苏清璇和林默各坐一端。
苏清璇偏头望向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在她苍白精致的侧脸上明明灭灭。她指尖冰凉地捏着手包,王振海那黏腻的目光和触碰感仍让她胃里翻腾,但此刻占据她全部心神的,却是身边这个沉默的男人。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车窗倒影悄悄移向林默。
他坐得笔直,灰色西装搭在一边,衬衫领口敞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的利落线条和一片紧实的胸膛——那是他匆忙赶来的痕迹。光影流淌过他轮廓冷硬的侧脸,紧抿的唇和沉静的眼眸看不出情绪,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和额角未干的湿发,泄露了方才的急切。
苏清璇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她想起他破门而入时慑人的气势,那带着热意的目光,那毫不犹豫挡在她身前的、壁垒般的背影。即使在最激烈的争吵后,在她将他打入“冷宫”后,在她用最刻薄的言语刺伤他之后……在她最需要屏障的时刻,他依然来了。
复杂的情绪翻涌而上:庆幸、感激、懊悔,还有一种陌生的、让她心慌的悸动。这份悸动混杂着身体的记忆——会议室里他强硬的禁锢,灼热的呼吸,紧贴的胸膛……以及刚才,他站在身边时传递过来的、令人心安的沉稳。
第一次,她失去了讽刺的力气。那些尖锐的武装堵在喉咙里,变得苍白。她只是沉默着,目光在他紧绷的侧脸上流连,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探究和一丝极淡的依赖。
林默能感觉到身侧那道目光。不再冰冷审视,反而带着一种飘忽的重量。他没有转头,握着膝盖的手却无意识地收紧。车厢里弥漫着她冷冽雪松混合甜橙的香气,此刻还沾染了一丝酒气和陌生烟草味,但这气息却奇异地让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分。她的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让他心绪难平。
车子缓缓停在顶级公寓楼下。
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苏总,到了。”
苏清璇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纷乱的思绪。她扶着车门下车,然而脚刚沾地,晚宴上被强灌的烈酒后劲猛地涌上!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她眼前发黑,脚下那双精致的高跟鞋猛地一崴——
“小心!”
低沉的疾呼响起。
林默已迅疾地从另一侧下车,长腿一跨便到了她身侧!在她失衡倒下的瞬间,他强有力的手臂已经稳稳地环住了她的腰!
宽大温热的手掌隔着薄薄的丝绒礼服面料,紧紧贴在她腰侧。那滚烫的体温和不容置疑的力量感,瞬间驱散了夜风的凉意,也稳住了她虚软的身体。
更清晰的是他手指无意间触碰到的、她腿上包裹的极薄肉色丝袜的细腻滑润的触感,与掌心下腰肢的柔软截然不同,却同样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感知里。
苏清璇身体骤然僵住!心跳漏拍!
他的手臂……紧紧环着她的腰!
这远比会议室那次的冲突更让她猝不及防,也更心慌意乱。她能清晰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线条,掌心透过衣料和丝袜传来的灼人温度,他胸膛微微起伏的震动,以及那清冽又带着一丝汗意的男性气息,混合着她的冷香,在极近的距离下形成令人眩晕的、充满侵略性的暧昧。
她想挣脱,维持骄傲,身体却背叛了意志。眩晕未散,脚下虚浮,他的支撑成了唯一依靠。更心惊的是,内心深处竟诡异地贪恋这短暂的软弱。
她僵着没动。长睫微颤,遮掩着眸中翻涌的混乱。脸颊不受控地泛起薄红,直烧到耳根。她能感觉到林默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也僵硬了一瞬。
就在她因失衡而微微仰倒的刹那,礼服的领口不受控制地敞开了一丝缝隙——
一抹刺眼的、与她此刻冰冷形象截然相反的柔嫩粉色,以及那抹粉色之上精致蕾丝勾勒出的暧昧爱心纹样,在他眼前惊鸿一现。那大胆又柔软的内里,与她此刻外表的狼狈和强势形成了极其强烈的、足以灼伤视网膜的反差。
时间凝固了几秒。晚风吹不散两人间骤然升腾的诡异热度。司机早已退避。
林默也愣住了。扶住她是本能。但当真正环住这纤腰,感受到丝袜细腻的触感,甚至无意瞥见那极具冲击力的内在时,一股更强的电流窜遍全身!会议室里紧贴的记忆与此刻她近乎顺从的依靠形成巨大反差,让他大脑空白,心跳失控。掌心下的柔软腰线和指尖残留的丝滑触感,带着惊人的热度,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声音低沉沙哑,绷得极紧:“…能走吗?”
苏清璇被他的声音惊醒,猛地回神!方才那瞬间的走光带来的羞耻感加倍涌上,几乎将她淹没!她用力咬了下唇,借痛感压下眩晕和心慌,低垂眼帘,声音细若蚊呐,抖得不成样子:“…嗯。”
林默极其克制地、缓缓松开手臂。
那滚烫的温度撤离,腰侧和腿上的触感却仿佛残留。夜风吹过,苏清璇感到一阵冰冷的失落。
距离恢复,气氛却更加凝滞暧昧。空气里缠绕着未散的接触余温与那惊鸿一瞥带来的剧烈震荡。
司机已离去。公寓楼下灯火通明,将两人身影拉长。四周寂静。
苏清璇低着头,看着鞋尖。万千话语翻滚——感谢、歉意、争吵、契约……最终都堵在喉咙,化作苦涩迷茫。说什么都显得可笑,她的骄傲也不允许。
最终,她只是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飞快地、闪烁地掠过林默沉静却暗流汹涌的眼眸,用极低极低、几乎被风吹散的声音挤出:
“…今晚,谢了。”
声音干涩,却带着一种复杂的真诚。
说完,她像是怕再多留一秒就会彻底崩溃,猛地转身,脚步仓皇凌乱,近乎逃离地快步冲向公寓玻璃门。高跟鞋敲击大理石的声音清脆却慌乱,背影在灯光下单薄又落寞。
林默站在原地未动。夜风灌入他敞开的衣襟,却吹不灭心头的烈焰。他看着那抹消失在门后、决绝又慌乱的背影,耳边回荡着那声“谢了”。
腰间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体的柔软和丝袜的滑腻,掌心烙印着曲线的热度,视网膜上还灼烧着那抹惊心的粉色与爱心轮廓。
那声“谢了”,像投入深潭的巨石。释然、酸涩、被她依靠时的悸动,以及那惊鸿一瞥带来的、更深沉的汹涌,齐齐翻搅上来。
契约的冰冷枷锁,似乎在这一夜,被一场危机和一次搀扶、一个意外的窥见,撬开了更宽的缝隙。缝隙里透出的,是更加真实、也更加灼热的危险。
他抬头,望向高楼那扇很快亮起的窗,心情如同这浓稠的夜色,复杂得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