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竹峰的夜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寂。竹涛阵阵,本应清心,此刻听在耳中,却仿佛带着呜咽之声。
张小凡在屋内辗转反侧,虽知道玄掌门暂未怪罪,但前途未卜的焦虑,以及白日里同门那些各异的目光,依旧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他知道,七师兄李天已经为他争取到了最关键的时间和机会,但最终结果如何,依旧悬于一线。
而与张小凡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屋内,李天也并未入睡。他盘膝坐在榻上,看似在调息,脑海中却在飞速梳理着自穿越以来发生的种种,尤其是与原着的偏差与重合。
‘流波山一战,小凡终究还是暴露了佛道双修。虽然我强行扭转,让师傅提前通知了道玄,暂时稳住了局面,但……’李天眉头紧锁,‘按照原轨迹,接下来就是天音寺问罪,普智之事爆发,苍松反叛,道玄动用诛仙剑重伤,碧瑶身死,小凡叛出青云……这一连串的悲剧,根源就在于信息的不对称和突如其来的爆发!’
他深知,仅仅依靠“张小凡被动获得传承”这个模糊的理由,或许能减轻其“偷学”的罪责,但绝不足以平息所有风波,更挡不住苍松那颗早已叛变的心和随之而来的魔教入侵。一旦到了大殿公审,众目睽睽之下,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悲剧很可能重演!
‘必须做点什么,在一切无可挽回之前!’李天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知道一些真相,虽然不完整,但足以作为筹码,去赌一个更好的未来。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张小凡重复那条老路,看着青云再次遭受重创,看着碧瑶香消玉殒。
而能阻止这一切,或者说,有资格和能力统筹全局、压下风波的人,目前只有一位——掌门道玄真人!
但以他一个普通弟子的身份,如何能轻易面见掌门?又如何能让道玄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思虑再三,李天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他起身下榻,整理了一下衣袍,推门而出,径直朝着田不易与苏茹所住的主屋走去。
夜已深,田不易屋内却还亮着灯。显然,流波山的变故和张小凡的事情,让这位大竹峰首座也无法安眠。
李天轻轻叩响了房门。
“谁?”屋内传来田不易略显沙哑和疲惫的声音。
“师傅,是弟子李天。”
片刻沉寂后,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露出了田不易那张圆胖却写满愁容的脸。苏茹也披着外衣,站在他身后,关切地看着李天。
“老七?这么晚了,有什么事?”田不易有些意外地问道,小眼睛里带着疑惑。他以为李天是来为张小凡求情或者商讨对策的。
李天站在门外,夜风吹动他的衣袂,他的神情是田不易和苏茹从未见过的郑重与肃然。他对着田不易和苏茹深深一揖,沉声道:“师傅,师娘。弟子有极其重要之事,关乎青云安危,关乎小凡生死,需即刻面见掌门师伯陈情!恳请师傅,为弟子引荐!”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和沉重感,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
田不易愣住了。他没想到李天深夜来访,提出的竟是这样一个要求。面见掌门?而且还是“关乎青云安危,关乎小凡生死”的大事?
苏茹也露出了惊容,下意识地握住了田不易的手臂。
田不易的小眼睛紧紧盯着李天,似乎想从他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惫懒笑容,此刻却只有一片沉静与决绝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他看到了李天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认真,看到了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更看到了……一种仿佛洞悉了某种灾难般的忧惧。
若是往常,田不易定会刨根问底,呵斥弟子不要故弄玄虚。但经历了流波山李天那石破天惊的一剑,以及他临危不乱、力挽狂澜的表现后,田不易心中对这个七弟子的评价早已翻天覆地。他知道,李天身上藏着大秘密,也拥有着远超普通弟子的见识和能力。
他沉默着,与李天对视了足足有十息的时间。屋内灯火跳跃,映照着师徒二人凝重的脸庞。
最终,田不易深吸了一口气,胖脸上所有的犹豫和疑问都化为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与决断。他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是什么事”,只是重重地吐出一个字:
“走!”
他甚至没有再多看苏茹一眼,直接跨出房门,对着李天道:“跟我来!”
说罢,田不易肥胖的身躯此刻却显得异常敏捷,大步流星地朝着通往通天峰的方向走去。夜风鼓荡起他的道袍,竟有几分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李天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敬意。他没想到田不易竟然连缘由都不问,就如此信任他,愿意在深夜为他这个弟子去惊动掌门!这份毫无保留的维护与信任,沉重而温暖。
他对着面露忧色的苏茹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随即快步跟上了田不易的脚步。
师徒二人的身影,很快便融入了大竹峰沉沉的夜色之中,朝着那座象征着青云权柄与力量的玉清殿,疾行而去。
今夜,注定有许多人无眠。而李天这突如其来的夜谈,或许将成为撬动整个命运齿轮的关键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