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枢城的晨雾还未散尽,沈辰的马车已碾过青石板路。
车帘掀开一角,他望见道旁挤得密不透风的百姓——有抱着书简的孩童踮脚张望,有鬓角染霜的老匠师捧着新铸的铜壶,连街边茶摊的布幡都绣着“Δh”的烫金符号。
“先生,南城门到了。”车夫的声音混着此起彼伏的“沈先生”欢呼,“您看那催化塔,昨夜才立起来的,足有三十丈高。”
沈辰抬眼,二十余座银灰色塔柱刺破晨雾,顶端的聚灵晶正随着母网的脉动明灭。
这是他改良的“反应式催化塔”,能将环境灵能转化为可储存的化学能——三个月前,这样的东西还被视为“离经叛道”。
腰间的星环突然发烫。
青璃的声音裹着电流刺进识海:“东南方向,静止频率波动,1.2赫兹,和母网记录的‘零熵封印’吻合。”
沈辰的手指在车壁上轻轻叩了三下。
车外,秦九霄的青锋剑鞘与护卫队佩刀相碰,发出三声脆响——这是他们演练过百次的“异常巡查”暗号。
他垂眸看向掌心,变量火种在识海深处翻涌,像一滴被按进墨汁的金汞,正沿着他的灵脉渗透到每寸皮肤。
“守旧派总以为能堵在理论萌芽期。”他望着车帘外跃动的光,嘴角扯出极淡的笑,“可他们忘了,真理从来不是被保护的,是被验证的。”
灵枢城中央广场的演法台搭在九根汉白玉柱上,沈辰登台时,千张木简同时展开,记着他昨夜新整理的《科学修仙公理》。
当他讲到“ΔG = Δh - tΔS”的热力学判据时,广场突然陷入死寂。
不是声音消失,是时间被拉长了。
沈辰的袍角刚扬起半寸,便凝固在半空。
他看见台下老匠师的胡须停在颤动的弧度里,秦九霄的手悬在剑柄三寸处,连空中飘着的木简碎屑都像被钉进琥珀。
灰白光幕从地底升起,带着冰碴般的冷意漫过他的脚踝,灵流在经脉里结了层霜——这是他第一次清晰感知到“灵能被锁死”的状态。
“沈先生,别来无恙。”
白骨尊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穿着缀满骨珠的玄色道袍,指节扣着一串人骨念珠,每粒骨珠都刻着扭曲的空间符文。
“你破了织命者的天道,我便封你的时间。此界无变,你永世——”
“不得动?”沈辰接口,语速慢得像在拨弄锈住的齿轮。
他能看见白骨尊者瞳孔收缩的慢镜头,能数清对方道袍上第三颗骨珠的裂纹。
思维被拉成细丝,却意外清晰——这是“零熵牢笼”,墨痕残魂说过的,依赖绝对热平衡的封印。
识海深处传来碎瓷般的轻响。
反应炉残片浮起,墨痕的残魂裹在幽蓝光晕里,半张脸是模糊的星轨:“ΔS = ∫(dq\/t) + σ……系统越稳定,越怕混乱。”
沈辰闭起眼。
他能“看”到自己的灵脉,像无数条缠在一起的铜线,每根线里都流淌着变量火种的金芒。
火种在他刻意压缩下开始发烫,从丹田到心脏,从指尖到眉骨,热度像滚油般漫开。
“绝热压缩。”他在心里重复这个词,“温度升高,熵增就会……”
“砰!”
静止的世界裂开蛛网状的裂痕。
沈辰七窍渗出蓝焰,那是火种能量与体内灵能剧烈反应的产物。
他的瞳孔里跳动着微型太阳,每道蓝焰都在吞噬周围的“静止”——熵增风暴从他体内爆发,像一把烧红的刀,狠狠扎进零熵牢笼的核心。
白骨尊者的冷笑僵在脸上。
他看见结界光幕在蓝焰中融化,看见沈辰的拳头穿透凝固的空气,看见自己引以为傲的“时间封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
“不可能!静止结界里连热传递都不存在,你怎么——”
“燃烧本身,就是对秩序的背叛。”沈辰的声音裹着爆破音,拳风掀飞白骨尊者半张道袍。
结界轰然破碎的刹那,他反手抓住对方腰间的空间玉牌,“你该查查母网记录——上一个试图用‘稳定’锁死文明的,叫‘织命者’。”
广场重新流动起来。
秦九霄的剑“嗡”地出鞘,却在看见沈辰时顿住——他的发梢还在冒蓝烟,衣摆焦黑如焚,眼底却亮得惊人。
“秦九霄!”沈辰抛去三枚玉符,“三点共振,催化连锁!”
少年接住玉符的瞬间,广场地底传来闷雷。
三团蓝焰从东南北三方腾起,按照沈辰昨夜推演的“热力学爆炎阵”轨迹盘旋——那是他将q=mcΔt的热量公式,转化为灵能驱动的连锁反应。
白骨尊者的亲卫被卷进焰心,护体灵光在高温下像糖块般融化,连惨呼都被灼热的空气扭曲成尖啸。
“跑!”有人喊。
但所有退路都被蓝焰封死。
沈辰屈指一弹,一道熵变光束穿透白骨尊者左肩,焦黑的骨茬混着血珠迸出。
那老怪踉跄着倒退,却被沈辰踩住道袍下摆:“告诉我,谁指使你来的?”
“源核……”白骨尊者突然笑了,血沫溅在沈辰靴面上,“你以为破了我的结界就赢了?源核里的规则,连母网都……”
“轰!”
半空中炸响惊雷。
青璃的星环投影突然出现,她的发梢沾着星尘,指尖点在虚空中:“沈先生,母网检测到十二处逆熵波动,方位在……”
沈辰松开手。
白骨尊者趁机撕裂空间逃去,只留下半枚染血的骨珠。
他望着对方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自己掌心——变量火种比以往更烫了,像在催促什么。
“秦九霄,清理现场。”他转身走向演法台,踩过焦黑的草叶,“青璃,追踪那道逆熵波动。”
台下的百姓不知何时围了上来,有个孩童举着烧焦的木简喊:“先生,刚才的蓝火能写进新典吗?”
沈辰接过木简。
上面歪歪扭扭抄着“ΔS”的符号,边缘被火焰舔出金边。
他抬头看向天际,母网的光带正绕着催化塔盘旋,而更远处,有暗云在聚拢。
“能。”他摸了摸孩童的头,“不仅要写,还要写清楚——”
风卷过广场,掀起他的衣摆。
腰间的Ω玉牌闪着微光,与母网的脉动同频。
“所谓规则,本就是用来打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