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的膝盖重重磕在焦黑的岩地上,喉间腥甜翻涌。
他撑着颤抖的手抹了把嘴角,指腹上的血珠在阳光下泛着暗褐——方才地宫崩塌时,一块晶棱擦过他的下颌,伤口还在火辣辣地疼。
“咳……”他低咳两声,抬头望向天际。
方才还笼罩着遗迹的青灰色晶幕已彻底消散,漫天晶尘像被揉碎的星子,在风里打着旋儿往下落。
更重要的是——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泛着奇异的亮,“灵气……流动得不一样了。”
身周的灵力粒子不再像从前那样被某种无形的网束缚着,而是像解冻的溪流,带着鲜活的跃动感钻进他的毛孔。
他甚至能清晰感知到三里外天火峰的灵脉正在苏醒,那些被旧神法则压制的地火灵泉,此刻正咕嘟咕嘟往上冒,在岩缝里溅起细碎的灵液。
“沈公子。”
清冽的女声从身侧传来。
沈辰的指尖瞬间扣住腰间储物袋——那是他新炼的“反应式香囊”,里面装着淬了浓硫酸的铜粉,遇灵即爆。
可当他转头看清来者时,动作又缓缓松了。
玄色裙裾沾着星点晶尘,女子站在五步外,发间的青玉簪子碎了半支,露出底下泛着冷光的银质发针。
她是玄璃,三个月前背叛玄冥宗时,曾亲手斩断自己的本命灵契,当时满场修士都以为她会被反噬成渣,却不想此刻她站在这里,眼尾的泪痣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你不该来。”沈辰的声音带着警惕,却没再摸储物袋。
三天前玄璃托人送给他半块烧了符咒的玉简,说“有颠覆大陆的秘密”,他本以为是陷阱,此刻倒有七分信了——能在阿卡洛斯的法则领域里自由出入的,除了他这个“变量”,怕只剩眼前人。
玄璃没有说话,只是抬手。
她掌心躺着半片焦黑的兽骨,表面刻着细密的符文,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沈辰瞳孔微缩——那是他在旧神核心里见过的“实验日志”材质,阿卡洛斯曾用它记录过千年前的灵脉异动数据。
“这是从‘观测台’废墟里扒出来的。”玄璃的指尖掐进掌心,指节泛白,“他们……那些创造这片大陆的存在,把这里叫‘灵力起源实验场’。”
沈辰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伸手接过兽骨,灵力刚探入,便被一股冰凉的信息流撞得退了半步。
眼前浮现出无数碎片:悬浮在星海中的水晶球,球内翻涌的灵气像活物般分裂重组;穿着银白长袍的身影在光幕前记录数据,指尖点过的地方便有新的法则诞生;最后是一行血字:“第379次实验,变量失控率提升至92%,建议终止。”
“变量……”他喃喃重复,喉结滚动,“我们都是变量?”
“不止。”玄璃上前半步,发间碎玉发出细碎的响,“宗门、灵脉、甚至阿卡洛斯的法则体系,都是他们用来观察‘灵力自然演化路径’的对照组。你以为自己靠化学知识逆天改命?不——”她的声音突然发颤,“是他们选了你当‘变量中的变量’,用来测试极端条件下的演化可能。”
沈辰的手指猛地收紧,兽骨在掌心硌出红印。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引动置换反应时,体内突然涌现的“科学之魂”;想起每次炼制出极品丹药时,总觉得有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想起三个月前在万兽谷,明明该被妖兽撕碎的他,却阴差阳错触发了铝热反应——原来不是巧合,是“他们”在调整参数。
“所以阿卡洛斯说‘维系法则’是假的。”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苦涩,“他不过是实验场的守墓人,怕我们这些变量掀了棺材板。”
玄璃没有接话,只是望着他怀里的法则碎片。
那碎片本是幽蓝的,此刻却泛起银河般的光,像有星子在里面流转。
沈辰摸了摸胸口,碎片突然发烫,烫得他皱起眉——这是第二次共鸣了,上一次还是在他破解阿卡洛斯的晶体网络时。
“他们在看。”他低声说,抬头望向天空。
方才还晴朗的天幕不知何时笼了层薄云,云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像只巨大的眼睛,瞳孔是流动的光纹。
他能感觉到那视线落在自己头顶,像无形的手在拨弄他的灵海,“命运之眼,对吗?”
玄璃的脸色瞬间惨白:“你能感知到?”
“能。”沈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光更亮了,“他们以为我是任人摆弄的变量,可当我崩解阿卡洛斯的那一刻……”他指腹摩挲着法则碎片,碎片上的星芒突然窜起三寸高,“我触碰到了实验场的边界。现在的我,不只是变量。”
他的声音陡然沉下来,像淬了火的玄铁:“是观察者。”
风突然大了。
漫天晶尘被卷上天,在两人头顶聚成旋涡。
玄璃望着他泛红的眼尾——那是法则碎片共鸣时留下的痕迹,突然想起日志里最后一句话:“当变量觉醒自我观测意识,实验场将进入终章。”
“你要怎么做?”她问。
沈辰没有回答。
他解下腰间的玉瓶,倒出半瓶深紫色的液体——那是用阿卡洛斯核心晶尘炼的崩解剂,本打算用来彻底摧毁旧神本源。
此刻他仰头饮下,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进丹田,灵海瞬间翻涌如沸。
“既然是实验。”他擦了擦嘴角的紫液,望向苍穹,“那就由我来写结论。”
命运之眼在云后缓缓闭合。
沈辰望着那片逐渐暗下去的光纹,忽然看见云幕裂开一道细缝,缝后是更深邃的黑暗,像在等待什么。
玄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喉间泛起凉意:“那是……”
“新的实验场?”沈辰笑了,笑容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锋利,“或者,是出口。”
远处,天火峰方向传来沉闷的轰鸣。
沈辰知道,那是阿卡洛斯最后的本源晶体正在崩解,法则震荡的余波即将席卷整片大陆。
但此刻他不在乎这些,他望着那道云缝,将法则碎片贴在胸口。
“该我上场了。”他说。
风卷着晶尘掠过他的发梢,将他的声音带向天际。
云缝里的黑暗轻轻一颤,仿佛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