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手指刚触到青石板上的苔痕,便猛地缩了回来。
那凉意不似记忆中温和,倒像浸过冰水的细针,顺着指节往骨头里钻。
他撑着身子坐起,松木香裹着若有若无的焦糊味涌进鼻腔——这是天火峰外门弟子住所的味道,可总有些地方不对。
演武场传来兵器相交的脆响。
他抬头望去,两个外门弟子正持剑对刺,其中一人的剑锋划过地面时,竟腾起一片细密的火星。
那火星没有消散,反而聚成淡红色颗粒,像被某种力量牵引着附着在对手衣襟上——是氧化反应的雏形?
沈辰瞳孔微缩,前世改良的氧化反应招式他再熟悉不过,可此刻那些颗粒的排列方式比他记忆中更暴烈,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攻击性的规则。
那不是沈废柴吗?他怎么在主峰?
一道带着惊惶的男声刺破风声。
沈辰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个圆脸弟子,正攥着剑穗的手在发抖,旁边的同伴连退两步,腰间的储物袋撞在石墩上发出闷响。
他们的目光扫过他时,有忌惮,有恐惧,却独独没有记忆里的轻蔑。
沈废柴这个称呼像根刺扎进他太阳穴。
他下意识摸向手腕,半块碎玉还在,歪歪扭扭的置换反应式被磨得发亮。
掌心的淡蓝色结晶突然发烫,灼烧感顺着血管窜到心脏,某个被混沌记忆包裹的片段裂开缝隙——镜无尘说过的所有世界中寻找自我,岳雪儿掌心残留的微光,还有光门撕裂时那声抓住了的呐喊。
灵力。他闭起眼,试着运转体内那缕熟悉的热流。
可往常顺着任督二脉游走的灵能,此刻竟像撞进了荆棘丛,每往前一寸都擦出刺疼的火星。
沈辰猛地睁眼,额角渗出冷汗——灵能的运行路径完全变了,原本清晰的分子链感应,现在成了一团乱麻的离子云,连最基础的中和反应都调动不起来。
当——
钟声从山顶滚下来,震得人耳膜发颤。
沈辰抬头,只见平日里飘着云纹幡的祭坛方向,腾起赤金色火焰。
那火不是普通灵火,每簇火苗都裹着细小的雷弧,在半空勾勒出扭曲的符咒。
他的呼吸突然急促,因为他看见火焰中央立着道身影——玄色龙纹锦袍,腰间系着九枚刻满禁术的玉牌,最显眼的是眉骨处那道与他如出一辙的淡疤,此刻正泛着妖异的紫。
你终于来了。
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穿透钟声直刺过来。
沈辰的喉咙发紧,这是他的声音,却比他记忆中冷了二十度。
祭坛上的抬手,赤金火焰瞬间凝成锁链,将整片演武场笼罩:我等你三百年了,来自低维的入侵者。
三百年?
沈辰后退半步,后背抵上老槐树粗糙的树皮。
他望着对方腰间的玉牌,突然想起前世实验室的量子纠缠模型——这是镜像世界,一个由他的另一种可能衍生出的平行空间。
这里的没有被退婚,没有濒死觉醒,而是顺着另一条路走到了极致,成了掌控天火峰的暴君。
看来你终于想起自己是谁了。暴君指尖轻弹,一道火刃擦着沈辰耳畔飞过,在树干上烙出焦黑的字,这具身体是我的,这方世界是我的,连你体内那点可笑的科学之魂他突然笑了,也是我当年碾碎的残片。
沈辰的指甲掐进掌心。
结晶的灼烧感突然变得清晰,他能到那些蓝色晶体里流转的光带,像极了前世分析过的超导体分子结构。
镜无尘说的变量路径在脑海中浮现,他深吸一口气,灵力在混乱的经脉里横冲直撞,却在触及结晶的瞬间,突然顺着某种新的轨迹流动起来——是催化反应链!
这个世界的灵力是离子态,那就用变量扰动模型重构反应条件!
你在找死。暴君的瞳孔缩成针尖,周身火焰暴涨,将整座山峰染成血红色。
沈辰却笑了,他的指尖凝聚起淡青色微光,那光里隐约有齿轮转动的声响。
他转身冲向地脉节点,那里的灵脉跳动频率与暴君的火焰同频——熵增陷阱,需要的就是这种共振!
想借我的力量引爆灵脉?暴君的笑声震得石屑纷飞,你以为三百年前的你能做到,现在的你就能?他抬手,火焰凝成巨手抓向沈辰后心。
可就在指尖即将触及的刹那,沈辰猛地拍向地面,青石板下的灵脉突然发出撕裂般的轰鸣。
他能到那些离子在疯狂碰撞,熵值以指数级增长,原本该被暴君掌控的火焰,此刻成了失控的炸弹。
轰——
火光吞没了祭坛。
沈辰被气浪掀飞,撞在演武场的石墙上。
他咳出一口血,却死死盯着火团中央。
暴君的身影逐渐清晰,却被一道由灵脉之力凝成的火茧困住,龙袍被烧出无数破洞,眉骨的紫疤正在褪成淡粉。
你赢了。暴君的声音终于有了裂痕,但这只是第一层幻界......话音未落,火茧便化作漫天火星,消失在风里。
沈辰摸向胸口,淡蓝色结晶正剧烈震动,与某种来自更高维度的力量产生共鸣。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药庐里,岳雪儿正对着铜镜梳头。
镜中倒影突然扭曲,她额间的银印泛起幽光,掌心残留的微光竟连成细小的光链,指向北方的天空。
这只是第一层幻界,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镜无尘的虚影浮现在空中,声音依旧冷漠,却多了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沈辰抬头,一道光柱从云端垂下,裹住他的身体。
他望着掌心逐渐显现的半枚钥匙,金属表面刻着陌生的方程式,却让他想起岳雪儿说过的反应物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这一次......我会赢。
他的呢喃被光柱吞没。
当最后一线天光消失时,沈辰仿佛听见深渊的呼唤,那声音里有赤热的风,有燃烧的岩浆,还有某个熟悉的、带着青竹香的身影在喊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