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议论声像潮水般退去。
赵炎捂着受伤的手背，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
他狠狠的甩了袖子，边走边狠狠的道：“沈辰，你不过仗着歪门邪道侥幸！三日后我在演武场等你，看你还能不能用这些破铜烂铁撑过我的火灵诀！”
沈辰望着赵炎踉跄离去的背影，后槽牙咬了咬。
他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铜离子味，像前世实验室里盐酸挥发的酸气——那不是侥幸，是硫酸铜溶液与铁钉的置换反应，是铁与硫酸铜反应生成硫酸亚铁和铜（Fe + cuSo? = FeSo? + cu）的化学方程式在灵力催化下的具象化。
可这些，此刻的修真界没人懂。
“废物，还不快滚？”赵炎的亲信弟子经过他身边时啐了一口，鞋尖踢起一片铜屑，差点打着沈辰。
沈辰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慢慢松开——他需要证据，需要更稳固的支撑，而不是意气之争。
天火峰的晚钟响了第七声。
沈辰摸了摸怀中的铁钉，那层红铜在体温下微微发烫。
他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空，喉结动了动——今夜，他要去废弃丹炉区。
丹炉区在天火峰后山，早年间因一场丹火失控被封，断壁残垣间还能看到焦黑的炉壁。
沈辰借着月光摸到角落的石槽，白天演武场的铜盐溶液顺着排水渠流到这里，在槽底积了浅浅一层蓝绿色液体。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羊皮小袋，蹲下身小心舀取溶液，指尖刚碰到液面，便有细微的灵力波动从指尖渗出。
“叮——”
一枚铁钉从他掌心坠入溶液，
沈辰屏住呼吸，调动体内那丝若有若无的灵力——这是他今早才发现的，那丝总在“看”到物质变化时躁动的灵力，此刻正像被磁铁吸引般涌向铁钉。
蓝绿色的溶液开始褪色，铁钉表面逐渐析出一层细密的红色颗粒，像被撒了把碾碎的玛瑙粉。
沈辰伸手触碰溶液，指尖传来温温的触感——这是反应放热！
前世课本上的“置换反应放热”在此时具象成了可感知的温度，他的呼吸陡然急促，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灵力不是单纯的能量，是催化剂。”他对着空气轻声说，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它能降低反应活化能，让原本缓慢的置换反应在瞬间完成。如果……如果能控制反应速率呢？”
石槽里的溶液彻底变成淡绿色时，沈辰的灵力也耗尽了。
他靠在断墙上，望着掌心那枚裹满红铜的铁钉，嘴角慢慢咧开。
月光透过残窗照在他脸上，将眼底的兴奋照得透亮——这不是歪门邪道，是比灵诀更本质的规则。
次日清晨的山道被薄雾笼罩，沈辰抱着一摞旧书往经阁走，转过青石弯道时，迎面撞上五六个身影。
赵炎站在中间，腰间的火纹玉佩在雾中泛着暗红，身后两个弟子抱着粗木棍，另一个手里拎着装满碎石的布囊。
“早啊，沈废柴。”赵炎踢开脚边的碎石，眼神像淬了毒的针，“我还以为你会缩在经阁当乌龟，没想到自己送上门了。”
沈辰的手指在怀中的铜镜上轻轻一按。
这面铜镜是他昨夜用实验剩下的铜片打磨的，背面涂了层他偷偷调配的硝酸银溶液——那是他在丹炉区的旧书里翻到的，记载着“银霜”这种能反射强光的秘术，却没人知道，那其实是银离子被还原成银单质的过程。
“赵师兄这是要围堵外门弟子？传出去不怕被长老责罚？”沈辰后退半步，后背贴上冰凉的山壁。
他能闻到赵炎身上的火灵香，那是火灵根修士常用的香粉，此刻混着晨雾里的湿冷，熏得他太阳穴发涨。
“责罚？”赵炎嗤笑一声，抬手打了个响指，身后弟子立刻呈扇形围上来，“等我把你揍得连亲妈都认不出，就说你自己摔下山崖——谁会信一个废柴的话？”
沈辰的拇指摩挲着铜镜边缘的缺口，那是他特意磨出的锐角。
当最近的弟子举起木棍砸过来时，他猛地抽出铜镜，用缺口对准自己掌心——血珠溅在硝酸银溶液上的瞬间，他低喝一声：“置换！”
剧烈的白光像闪电般炸开。
硝酸银与铜的置换反应在灵力催化下疯狂进行，银单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析出，同时释放出刺目的光芒。
赵炎的惨叫声混着“我眼睛！”的嘶吼撞进雾里，拿木棍的弟子捂着眼踉跄后退，撞翻了拎碎石的布囊，碎石骨碌碌滚下山坡。
沈辰趁机弯腰抓起一把山道上的金属粉尘——这是他今早特意在炼器堂外收集的，混着铁屑、铜末和少量铅粉。
灵力顺着指尖涌入粉尘，那些细小的颗粒突然旋转起来，像被风吹动的沙粒，却比风更有章法，形成一道半尺高的微型风暴，“呼”地扑向赵炎面门。
“啊！”赵炎抬手去挡，手臂立刻被金属颗粒划出几道血痕。
他踉跄着撞在山壁上，额角磕出个青包，原本梳得油亮的发髻散了半边，模样说不出的狼狈。
“你、你使的什么妖术？”赵炎捂着流血的脸颊，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身后的弟子们都缩在他身后，没人敢再靠前半步。
山道另一侧的树影里，林婉儿抱着臂站着。
她今日穿了月白绣荷的裙衫，发间的玉簪在雾中泛着幽光。
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此刻多了丝裂痕——她看见沈辰甩铜镜时的从容，看见白光炸响时他眼底的冷静，突然想起昨日演武场上那片泛着红的铜屑，想起他说“这不是走运，是规律”时的眼神。
“走！”赵炎抹了把脸上的血，拽着弟子们跌跌撞撞往山下跑。
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雾里后，林婉儿才慢慢走出来，目光扫过沈辰手中还在微微发热的铜镜，又落在他沾着金属粉尘的指尖上。
“沈辰。”她开口，声音比往日轻了些，“你……”
“林师姐。”沈辰打断她，将铜镜收进怀中，“退婚书我会让人送到你院里。”说完便绕过她往山上走，靴底碾碎了一片被白光灼焦的草叶。
林婉儿望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什么。
山风卷起她的裙角，将一声叹息卷进雾里。
与此同时，天火峰最高处的阵法阁内，李玄机正盯着案头的青铜罗盘。
罗盘中心的指针原本指向演武场，此刻突然转向了后山山道，针尾的朱砂纹泛着微光，像有活物在皮下游动。
“置换、光爆、金属风暴……”他捻着胡须轻笑，指尖在罗盘上轻轻一弹，一道淡金色的光没入虚空，“五行之外，果然有化道。这小子，倒真把天地当实验室了。”
沈辰走到经阁门口时，后颈突然泛起一阵热意。
他伸手摸了摸，什么都没摸到，只觉得心跳莫名加快。
抬头望去，阵法阁所在的云隐峰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被蒙上了层薄纱。
“沈辰！”经阁的小书童从门里探出头，“执事说下月要开‘五行试炼’，让外门弟子今日去演武场领试炼手册！”
沈辰脚步一顿。
他望着演武场方向飘起的黄旗，又摸了摸怀中的铜镜——那枚铜片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风从山脚下吹上来，卷着若有若无的金属离子味，混着经阁前的桂花香，在他鼻尖打了个转。
“五行试炼么？”他低声说，“正好，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五行’。”
山雾渐渐散了，露出演武场新挂的“试炼将至”横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