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安德鲁被抬下去的插曲,仿佛一颗投入湖面的小石子,仅仅激起片刻涟漪,便迅速被宴会的喧嚣所淹没。贵族们依旧推杯换盏,欣赏着曼妙的歌舞,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
然而,左丞相派系的刁难并未就此停止。只见从宴席较为靠后的位置,缓步走出一人。此人身着用料考究、剪裁合体的华丽礼服,身形修长,步履从容。他面容清秀,带着几分书卷气,嘴角习惯性地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一头栗色的卷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整个人透着一股吟游诗人般的儒雅与闲适。
令人诧异的是,在他身上,感知不到丝毫斗气的勃发,也捕捉不到任何魔法元素的波动,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普通人。在玄冥大陆这个实力为尊、重武轻文的世界,纯粹的文人并不多见,即便天赋再差之人,也会习练些粗浅斗气强身健体。像这般周身毫无能量波动的人,实属异类。此人乃是帝国主管文化与礼仪的文官,罗伯特子爵,亦是左丞相山姆·格林的忠实拥趸。
罗伯特行至御前,优雅地向威廉国王躬身行礼,声音温和悦耳:“臣罗伯特,拜见陛下。”
威廉国王目光微凝,心中已有预感,淡淡道:“罗伯特爱卿,有何事?”
罗伯特直起身,脸上笑容不变,目光却转向了沈天:“陛下,今日盛宴,光有武力切磋,难免失之刚猛,略显枯燥。臣听闻,沈天男爵不仅实力超群,于诗词歌赋一道亦造诣匪浅,曾在帝都歌剧院一鸣惊人,有‘黑发歌神’之美誉,连着名吟游诗人海娜大家亦对其赞赏有加。如此才情,若不展现,岂非明珠蒙尘?不若请沈天男爵即兴表演一曲,也好让我等附庸风雅一番,为宴会增添些文墨香气。”
此言一出,宴会厅内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哗然之声!
在场的都是人精,岂能听不出罗伯特话中绵里藏针的歹意?沈天是男爵,是贵族!而吟游诗人,哪怕名声再显赫,在贵族眼中也不过是以技艺娱人的“下九流”。罗伯特将沈天与吟游诗人相提并论,并让其当众表演,这分明是赤裸裸的侮辱!其用心之险恶,比方才安德鲁的挑战更甚!
更何况,玄冥大陆强者为尊,魔法师与武者无不将绝大部分精力投入修炼,谁会有闲心去深入研究诗词歌赋?罗伯特此举,无非是两个目的:若沈天拒绝或表现不佳,便可坐实其“徒有虚名”、“粗鄙武夫”之名;若沈天真的表演了,那便是自降身份,承认自己与卖唱者无异,贵族颜面扫地!
威廉国王面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怒意一闪而逝。这左丞相一党,接二连三地挑衅他看重的人,真是越来越不知分寸了!
沈天心中雪亮,对方这是文的不行又来武的,武的不成又换着法子来羞辱。他熟读唐诗宋词,脑中更有河图洛书包罗万象的知识宝库,比拼文采,他丝毫不惧。只是这个世界的价值观如此,对方摆明了是要用“身份”来恶心他。
‘想用这种方式让我难堪?’沈天心中冷笑,‘那就别怪我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降维打击!’
他从容起身,对着威廉国王微微躬身,朗声道:“陛下,既然罗伯特大人有此雅兴,臣也乐意奉陪,为宴会助兴。正好,前段时日于战场之上,见将士用命,感怀颇深,偶得一词。此词若配以战阵,令军士结阵吟诵,可凝聚军心士气,提升战阵威力,甚至能对敌军产生精神层面的震慑与冲击。今日,便由臣在此演示一番,请陛下与诸位品鉴。”
说完,沈天转头,目光落在罗伯特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罗伯特被沈天这“不怀好意”的一笑弄得心里猛地一咯噔,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背升起。他强自镇定,心想:‘不过吟诗作词而已,难道还能伤人不成?’他一个从未修炼过的文人,根本无法理解精神力量的玄妙,更无法想象沈天那已化为元神的恐怖精神力。
沈天不再看他,负手而立,目光仿佛穿透了宴会厅的穹顶,回到了那金戈铁马的战场。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更带着一股奇异的、直击灵魂的力量: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词句一出,一股苍凉而豪迈的气息便弥漫开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画面感扑面而来,仿佛能看到军营中分食烤肉、奏响战歌、秋日点兵的雄壮场景。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急促的节奏,让人心跳加速,仿佛亲历战马奔腾、箭矢破空的惊险瞬间。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最后一句,壮志与悲凉交织,豪情与无奈并存,将一位忠臣良将的一生抱负与岁月沧桑道尽。
沈天在吟诵这首《破阵子》时,悄然调动了一丝元神之力。这首词本身蕴含的壮阔意境与沉郁顿挫的情感,在他的元神之力加持下,化作了一种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的精神冲击波,而主要的目标,便是站在他正前方的罗伯特!
宴会厅中的其他人,感受则各不相同。
威廉国王只觉得一股热血上涌,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位对自己、对帝国忠心耿耿、开疆拓土的无敌统帅!他心潮澎湃,感觉有此等臣子辅佐,自己必将成为千古一帝!
莱恩院长、凯撒·罗兰等强者,则是心中微凛,感受到了这词句中蕴含的强大精神感染力,看向沈天的目光更加深邃。
其他贵族、将士,亦被词中豪情感染,只觉得斗志昂扬,恨不得立刻为帝国效死沙场,扫平一切障碍!
然而,作为主要目标的罗伯特,此刻却陷入了无边炼狱!
在他的感知中,周遭的宴会景象瞬间扭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战场!腥风扑面,杀声震天!一名白袍银甲、看不清面容的将军,手持滴血的长剑,于万军丛中所向披靡,而那冰冷的目光,正死死地锁定了他!
罗伯特想要尖叫,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脚下,那些残缺的“尸体”突然睁开了空洞流血的眼睛,伸出冰冷僵硬、沾满污血的手掌,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
“不……不要过来!”他内心疯狂嘶吼,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只见那白袍将军一步步踏着尸山血海而来,手中的长剑寒光刺目,带着无尽的杀伐之气,对着他的眉心,猛然刺下!
“啊——!不要杀我!!!”
极致的恐惧瞬间冲垮了罗伯特的心理防线,他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猛地向后踉跄跌倒,裤裆处迅速洇湿了一大片,一股腥臊之气弥漫开来——他竟被活活吓得失禁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刺鼻的气味,立刻将沉浸在词境中的众人拉回现实。看着瘫倒在地、丑态百出的罗伯特,宴会厅内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哄堂大笑,许多人更是嫌恶地掩住了口鼻。
过了好一会儿,罗伯特才从那恐怖的幻境中挣脱,眼神涣散,浑身冷汗淋漓,回想起刚才的景象,依旧心有余悸。他挣扎着爬起来,感受到四周投来的鄙夷、嘲笑的目光,以及自己身上的污秽,脸色惨白如纸。他怨毒无比地瞪了沈天一眼,知道今日之后,自己将彻底沦为帝都笑柄,再无颜面立足于此。
他不敢再多留,勉强对威廉国王行了一礼,声音颤抖:“陛……陛下,臣……臣身体突感不适,恳请……先行告退。”
威廉国王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
罗伯特如蒙大赦,也顾不得仪态,在满堂的窃笑声中,狼狈不堪地踉跄离去。
经此文武两番较量,宴会厅内再无人敢小觑那位始终淡然自若的黑发少年。所有人都明白,那些惊天动地的功绩,绝非侥幸,而是源于其自身深不可测的实力与智慧!这是一个他们绝对招惹不起的存在!
威廉国王环视全场,将众人敬畏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大为满意,朗声道:“今日助兴节目已毕,诸位,尽享美酒佳肴,欣赏歌舞吧!”
随着国王的话音,丝竹再起,舞姿翩跹,宴会的气氛似乎重新回到了热烈与和谐,只是那暗流,已然平息,所有人的心中,都深深地刻下了一个名字——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