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钟声穿透浓雾,一声接着一声,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陆队膝盖死死顶住墨渊的胸口,目光却死死盯着缓缓打开的船舱门,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在钟声里显得格外刺耳。
门内一片漆黑,像是蛰伏着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可随着钟声的第三响落下,那片漆黑里,竟隐隐透出一点微弱的金光。金光越来越亮,渐渐勾勒出一道纤细的身影,那人缓步走出来,手里捧着一口古朴的青铜钟,钟身上刻满了繁复的云纹,与石栏上的图案隐隐呼应。
“是你。”墨渊看着那道身影,原本桀骜的眼神里,竟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恐,“你没死?”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抬手轻轻一拂,青铜钟便悬在了半空。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丽绝尘的脸,眉眼间带着与顾清媛相似的轮廓,却多了几分看透世事的淡漠。正是方才在镜心桥畔消散的白衣女子。
顾清媛坐在船板上,看着那张脸,心头巨震。千年前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衣女子的目光掠过陆队和顾清媛,最终落在墨渊身上,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墨渊,千年了,你还是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墨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挣扎着嘶吼,“若不是你们当年的‘大义’,我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若不是你们把玉佩一分为二,封印力量,我又何须费尽心机,布下这千年棋局?”
他的话像是一道惊雷,炸得在场众人心头一颤。陆队皱紧眉头,沉声追问:“你到底是谁?千年前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我是谁?”墨渊狂笑起来,笑声里满是悲凉,“我是当年被你们牺牲的那个人!是你们口中‘为了苍生’,亲手推下深渊的棋子!”
这话一出,连白衣女子的脸色都微微一变。她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当年之事,并非你所想的那般简单。玄渊阁的前身,本是守护玉佩的宗门,可你野心膨胀,想要独占玉佩力量,祸乱苍生,我们才不得不……”
“一派胡言!”墨渊厉声打断她,“你们不过是想独占玉佩,打着守护苍生的幌子,行自私自利之实!今日,我就要毁了你们的传承,让你们千年的谋划,尽数化为泡影!”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船板上。血色迅速蔓延,竟与船板上隐藏的纹路融为一体,瞬间亮起诡异的红光。那些围在船头的黑衣人,像是接收到了某种指令,齐齐举起青铜弩,箭尖对准了悬在半空的青铜钟。
“动手!”墨渊嘶吼出声。
弩箭破空而来,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白衣女子眼神一凛,抬手在青铜钟上轻轻一敲。钟声陡然拔高,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弩箭撞在屏障上,瞬间寸寸断裂,化为齑粉。
可黑衣人像是不知疲倦的傀儡,倒下一批,立刻又有一批从船舱里冲出来,前赴后继地朝着青铜钟发起攻击。湖面的雾气越来越浓,那些快艇上的黑衣人也放弃了与岸边警员的对峙,调转船头,朝着画舫靠拢。
陈曼带着警员冲到画舫边缘,看着眼前的乱象,脸色凝重到了极点。她挥手示意警员们隐蔽,对着对讲机嘶吼:“所有人听着,守住画舫四周,绝不能让一个黑衣人逃脱!请求市局支援,重复,请求市局支援!”
可对讲机里只有沙沙的电流声,之前那个陌生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显然,他们的通讯信号,已经被彻底切断了。
“陆队!”陈曼朝着画舫中央大喊,“我们被包围了!通讯中断,支援暂时过不来!”
陆队闻声,回头看了一眼岸边。警员们被黑衣人死死缠住,根本无法靠近画舫。而画舫上,黑衣人越来越多,他们像是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从船舱里涌出来,目标明确——毁掉青铜钟,夺取玉佩碎片。
陆队的目光落在顾清媛身上,她正扶着船板缓缓起身,脚踝被玄铁丝线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却依旧死死攥着那支弩箭,眼神坚定。
“清媛,躲到我身后。”陆队沉声道,手腕一翻,不知何时,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顾清媛却摇了摇头,她抬手摸向怀中的古籍,那本古籍不知何时已经自动翻开,书页上的字迹正发出淡淡的绿光。她看着陆队,语气沉稳:“陆队,千年前的玉佩,是一分为二,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我们两个人,各执一半?”
陆队一愣。
就在这时,白衣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急促:“玉佩的力量,需要阴阳相合,心意相通才能完全觉醒!你们二人,本就是玉佩力量的转世载体,只有……”
她的话没能说完。墨渊趁着众人分神的间隙,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竟挣脱了陆队的压制。他猛地扑向悬在半空的青铜钟,双手死死抱住钟身,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容:“既然我得不到,那就一起毁了它!”
他的掌心,竟也亮起了与船板纹路一样的红光。红光迅速蔓延到青铜钟上,钟身上的云纹开始扭曲,原本清亮的钟声,变得刺耳而混乱。
湖面突然剧烈翻涌起来,黑色的漩涡在画舫下方缓缓形成,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漩涡中传来,像是要将整艘画舫,连同上面的所有人,都拖入无尽深渊。
顾清媛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漩涡方向倒去。陆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可那股吸力实在太过强大,两人的身体还是在缓缓朝着船舷滑去。
“抓紧我!”陆队嘶吼着,将顾清媛死死护在怀里,匕首狠狠插进船板,试图稳住身形。
陈曼看着画舫下方的漩涡,脸色惨白。她知道,一旦被卷入漩涡,后果不堪设想。她咬着牙,从腰间摸出最后一颗手榴弹,眼神决绝。
而船舱深处,那些源源不断涌出的黑衣人,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们像是失去了控制,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
白衣女子看着墨渊,眼中闪过一丝痛心疾首:“墨渊,你可知你此举,会唤醒沉睡在湖底的魔物?千年前被封印的东西,一旦出世,苍生……”
“苍生?”墨渊狂笑,笑声里满是疯狂,“我早就不在乎了!”
他猛地发力,青铜钟发出一声刺耳的碎裂声,钟身上出现了一道裂纹。
裂纹蔓延的瞬间,湖底的漩涡突然停止了转动。紧接着,一道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从漩涡深处传来,像是某种远古巨兽,正在缓缓苏醒。
雾气之中,一道巨大的黑影,缓缓从湖底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