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湾的风带着咸湿的凉意,卷着海浪拍在礁石上,溅起细碎的白浪。越野车停在渔村入口时,天色已经擦黑,夕阳把海面染成一片熔金,远处的归帆缩成了模糊的黑点。
陆队推开车门,目光扫过岸边错落的渔屋,大多都锁着门,门楣上挂着褪色的渔网。这个小渔村早就没落了,年轻人大都去了城里讨生活,只剩下几个守着老屋的老人,在暮色里慢悠悠地收拾着渔具。
陈曼抱着安安跟在后面,小女孩攥着她的衣角,小脑袋埋在她颈窝里,时不时探出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四周。“妈妈,就是这里。”安安的声音细若蚊蚋,“我闻到海水味了,还有……还有一点点花香味。”
陆队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她:“安安,再仔细想想,那个坏叔叔带你去的地方,离海边近吗?有没有听到海浪声?”
安安皱着小眉头,认真地回忆了一会儿:“有海浪声,很大。还有石头,好多好多大石头,我被他抱着走,磕磕绊绊的,好像还摔了一跤。”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巷口传来一声咳嗽。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正站在阴影里看着他们,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脸上的皱纹像沟壑纵横的礁石。“你们是来找人的?”老人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
陆队走上前,亮出证件:“大爷,我们是警察,想打听点事。您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海棠树吗?”
老人听到“海棠树”三个字,浑浊的眼睛猛地缩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警惕地打量着他们:“海棠树?这里哪有什么海棠树?海边风大,种活不了的。”
他的反应太刻意了。陆队心里了然,又递过去那张陈敬之的老照片:“大爷,您看看这个,这张照片,是不是在月落湾拍的?”
老人低头看了一眼照片,目光落在那片火红的海棠花和刻着弯月的礁石上,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别过头,拐杖在地上戳得咚咚响:“不认得!没见过!你们走吧,别在这里瞎打听!”
说完,他转身就往巷子里走,脚步快得不像个拄着拐杖的老人。
“大爷!”陆队想追上去,却被陈曼拉住了。她指了指老人的手腕,那里露出一小片皮肤,上面赫然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形状像极了一朵半开的海棠。
“他手腕上的疤……”陈曼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和小李说的那个纹身,会不会有关系?”
陆队眯起眼睛,看着老人匆匆消失的背影,心里疑云更重。这个老人,绝对知道些什么。
他们沿着渔村的小路往海边走,越靠近海岸,咸腥味越重。安安忽然指着前方一块巨大的礁石,兴奋地喊起来:“妈妈!是那块石头!上面有月亮!”
陆队和陈曼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块一人多高的礁石立在沙滩上,礁石的正面,被人用利器刻了一个弯月的图案,纹路很深,边缘已经被海风海浪打磨得有些圆润。
而礁石的旁边,真的长着一棵海棠树。
只是这棵海棠树,不是枝繁叶茂的模样。它的树干歪歪扭扭,大部分枝桠都枯死了,只剩下一根细细的枝条,倔强地伸向海面,枝头还挂着几朵残败的红花,在晚风里微微摇晃。
“真的有海棠树……”陈曼喃喃自语,走到树下蹲下身,伸手摸着干裂的树皮。她忽然发现,树干的底部,刻着一行小字,是用刀刻上去的,字迹很浅,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陆队也蹲下来,借着手机的光线看清了那行字——敬之与伯钧,立此为证,同护暗舱,生死与共。
是陈敬之和沈伯钧的名字!
陈曼的心脏猛地一跳,指尖微微发颤。原来父亲和沈之衍的父亲,当年真的是同伴,他们一起守护着玉棠号的秘密。可为什么最后,他们会反目成仇?
就在这时,安安突然指着礁石的侧面,喊了一声:“爸爸!那里有个洞!”
陆队立刻起身走过去,果然看到礁石的侧面,有一道狭窄的缝隙,被茂密的海草盖住了大半。他伸手拨开海草,缝隙里黑漆漆的,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石壁上,也刻着一些符号,和沈伯钧日记里的符号一模一样。
“潮起三分,石开一线。”陆队低声念着日记里的话,转头看向海面。此时的潮水,正慢慢上涨,浪头一个比一个高,拍在礁石上的声音越来越响。
陈曼抱着安安走到他身边,看着那道狭窄的缝隙,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她总觉得,这道缝隙的背后,藏着的不仅仅是玉棠号的黄金,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陆队,你看那里。”陈曼忽然指着海棠树的树根处,那里有一小片泥土,颜色比周围的深,像是刚被人翻动过。
陆队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扒开泥土,指尖触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他小心翼翼地把泥土拨开,露出了一个铁盒子,盒子上锈迹斑斑,锁扣已经坏了。
打开铁盒子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里面没有黄金,没有珠宝,只有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和一枚锈迹斑斑的令牌。
笔记本的封皮上,写着三个字——陈敬之。
是父亲的日记!陈曼的眼眶瞬间红了,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拿起那本笔记本。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急促而沉重。
陆队猛地回头,看到那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正站在不远处的沙滩上,手里的拐杖不知何时换成了一把锋利的柴刀,刀刃在暮色里闪着寒光。
而老人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戴着口罩和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左手手腕上,一朵鲜红的海棠花纹身,在夕阳的余晖里,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