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星冉扶着巷口的老槐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才系统算力过载时的灼痛感还残留在太阳穴,眼前时不时发黑,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她从帆布包里摸出颗薄荷糖塞进嘴里,冰凉的甜意勉强压下眩晕,视线落在对面那座朱漆大门上。
门楣上“墨渊府”三个鎏金大字被雨水浸得有些发暗,两个石狮子蹲在门口,眼神冷得像淬了冰。这是秦大师的住处,整个玄州城没人敢轻易踏足的地方——那位以铁石心肠闻名的锻造大师,连城主亲自拜访都要吃闭门羹。
裴星冉攥紧了口袋里的牛皮纸信封,指节泛白。信封里是她用整整三个月积攒的情绪值换来的结果,系统后台的算力消耗记录还在发烫,最后那组人脸比对成功的提示音,差点让她在实验室里哭出来。
“站住!”门房老刘头提着旱烟杆出来,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她,“这里不是姑娘家该来的地方,赶紧走。”
裴星冉直起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刘叔,麻烦您通传一声,就说有人送‘阿峥’的消息来。”
老刘头的烟杆“咚”地砸在门墩上,眼睛瞬间瞪圆了:“你说什么?”
“阿峥,秦大师当年的战友,林峥。”裴星冉加重了语气,指尖因为用力掐着掌心而传来刺痛,“我找到他的后人了。”
老刘头盯着她看了足足半分钟,烟锅里的火星都灭了才转身往里跑,连门都忘了关。裴星冉靠在槐树上喘着气,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她仅剩的力气,系统面板上的“情绪值余额”还在跳红,只剩下个可怜的两位数。
没等多久,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秦大师亲自来了,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佝偻的背比传闻中更弯,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簇烧了几十年的火。他走到裴星冉面前,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你刚才说,阿峥的后人?”
裴星冉点点头,从包里拿出那个牛皮纸信封递过去:“林叔临终前写了这封信,托后人一定要交给您。他在南方的青溪镇定居了,有个孙子叫林小远,现在开了家木匠铺。”
秦大师的手伸到半空突然顿住,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扭曲变形,那是常年握锤留下的老茧。他盯着信封上那行褪色的字迹,喉结滚动了好几次,才小心翼翼地接过去,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信封边缘已经泛黄起毛,显然被人反复摩挲过。
“进来再说。”秦大师转身就走,脚步比刚才快了不少,甚至忘了招呼裴星冉。裴星冉看着他的背影,那佝偻的脊梁似乎都挺直了些,她苦笑一声,跟了上去。
府里很简陋,院子里摆着几台生锈的锻造炉,墙角堆着半人高的废铁。正屋的桌子上还放着没吃完的咸菜窝头,显然主人的生活过得异常简朴。秦大师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捏着信封的封口,却迟迟没有拆开,手还在微微发抖。
“您怎么不拆?”裴星冉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秦大师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杯壁时瑟缩了一下:“等了三十年,突然拿到了,倒不敢拆了。”他顿了顿,抬眼看裴星冉,“你要什么?这么大的人情,不是白送的。”
裴星冉早料到他会这么问,她靠在门框上,视线落在院子里那台最大的锻造炉上:“我要您帮我锻一件东西,‘玄铁锁心扣’。”
秦大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把水杯重重放在桌上,水溅了一地:“胡闹!那东西要耗损一半修为,我早就封炉了!”
“我知道。”裴星冉从口袋里掏出块黑色的矿石放在桌上,矿石表面泛着幽蓝的光,“但我有‘星陨铁’,而且林叔在信里说了,当年您欠他一条命。”
秦大师的动作猛地僵住,他终于拆开了信封。信纸是那种最普通的草纸,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显然写信人当时身体已经很不好了。裴星冉看着秦大师的脸,从最初的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满脸的泪水,这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像个孩子似的捂着脸哭了起来。
“这个老东西……”秦大师哽咽着,手里的信纸被泪水打湿,“当年明明是我替他挡了那一刀,他倒记了一辈子。”
裴星冉没说话,她知道有些战友情,不是简单的谁欠谁能说清的。秦大师哭了足足一刻钟才平复下来,他把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衣袋里,然后看向裴星冉:“玄铁锁心扣要用来干什么?那东西是用来镇压邪祟的,你一个小姑娘家,要这个做什么?”
“救我哥。”裴星冉直言不讳,“他被人下了咒,只有玄铁锁心扣能解。”
秦大师眉头皱得更紧了:“下咒?玄州城敢做这种事的没几个人,你惹到谁了?”
“沈家人。”
秦大师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站起身,走到门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然后关上门,压低声音说:“你胆子也太大了!沈家背后有邪修撑腰,连城主都要让他们三分,你居然敢跟他们对上?”
“不是我要对上他们,是他们先动的手。”裴星冉的声音冷了下来,“我哥不过是挡了他们强抢民女的路,就被下了这种歹毒的咒。我要是不救他,他下个月就没命了。”
秦大师沉默了,他走到锻造炉前,伸手摸了摸冰冷的炉壁,手指在上面轻轻敲击着。裴星冉耐心地等着,她知道秦大师不是冷血的人,不然也不会为了一个战友等三十年。
“星陨铁给我看看。”过了好一会儿,秦大师终于开口。
裴星冉把矿石递过去,秦大师掂量了一下,又用指甲划了划表面,脸色缓和了些:“倒是块好料,足够锻造了。但我有个条件。”
“您说。”
“锻造的时候,你得在旁边看着。”秦大师说,“玄铁锁心扣的锻造之法是祖传的,不能外传,但我要让你知道,我没有偷工减料。另外,事成之后,你要带我去见阿峥的孙子。”
“没问题。”裴星冉立刻答应,“明天我就把我哥的生辰八字带来,还有星陨铁也放您这儿。”
秦大师点点头,把星陨铁放进炉边的铁盒里:“今晚我要先祭炉,明天一早开始锻造。你今晚就在府里住下吧,外面不安全,沈家的人要是知道你来找我,肯定会来拦你。”
裴星冉愣了一下,她倒是没考虑到这点。秦大师看出了她的心思,哼了一声:“你当老刘头是白吃干饭的?刚才你进门的时候,就有两个穿黑衣服的人在巷口晃悠,不是沈家的人是谁?”
裴星冉心里一紧,她刚才只顾着难受,居然没注意到有人跟踪。秦大师把她带到西厢房:“这里以前是阿峥住的地方,一直没人动过。你好好休息,晚上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
房间很整洁,床上铺着浆洗得发硬的粗布床单,墙上还挂着一把旧弓,弓梢上刻着个“林”字。裴星冉摸了摸弓身,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的岁月痕迹。她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系统面板上突然弹出一条提示:“检测到周围有微弱的邪气波动,来源:东北方向暗室。”
裴星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悄悄下床,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东北方向是间不起眼的小瓦房,门窗都钉着厚厚的木板,看起来像是堆放杂物的地方。
就在这时,小瓦房的门缝里透出一丝黑色的雾气,雾气在空中扭曲了一下,变成一只小虫子的形状,朝着正屋飞去。裴星冉瞳孔一缩,那是邪修常用的探路虫!
她来不及多想,抓起桌上的茶杯就砸了过去。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正屋的灯瞬间亮了,秦大师的声音传来:“谁?”
那只黑色的虫子被声音惊动,立刻掉转方向,朝着墙头飞去。裴星冉纵身一跃,从窗户跳了出去,手里捏着系统兑换的驱邪符,朝着虫子掷了过去。符纸在空中燃起蓝色的火焰,准确地击中了虫子,虫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了。
“你干什么?”秦大师拿着铁锤跑出来,看到裴星冉站在院子里,地上还冒着黑烟,脸色一下子变了,“你怎么把驱邪符用了?那东西很珍贵的!”
“那是邪修的探路虫。”裴星冉指着小瓦房,“那间屋里有问题!”
秦大师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走到小瓦房前,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锁。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裴星冉捂住鼻子,看到地上躺着一只被开膛破肚的鸡,鸡血洒了一地,形成一个奇怪的阵法。
“是‘血引阵’。”秦大师的声音冰冷,“有人在我的院子里养邪祟!”
裴星冉环顾四周,屋里堆满了杂物,角落里放着一个黑色的陶罐,罐子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邪气就是从罐子里散发出来的。她刚要走过去,就被秦大师拦住了:“别碰!那里面养的是‘噬心蛊’,碰到就完了。”
“是谁放的?”裴星冉问。
秦大师没说话,他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地上的鸡血,眉头越皱越紧:“这阵法刚布下没多久,最多不超过一个时辰。除了老刘头,没人能进我的院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惨叫。裴星冉和秦大师对视一眼,立刻朝着门口跑去。只见老刘头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血流了一地,巷口的黑影一闪而过。
“老刘头!”秦大师扑过去,抱起老刘头的身体,声音颤抖,“是谁干的?”
老刘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一口血,手指了指秦大师的衣袋,然后头一歪,没了气息。秦大师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衣袋里的那封信,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是为了这封信来的。”秦大师声音嘶哑,“当年我和阿峥在边境,截获过一批邪修的密信,这里面写着他们和沈家勾结的证据。阿峥把密信藏起来了,我以为他早就销毁了……”
裴星冉的心沉了下去,她没想到一封普通的家书,居然藏着这么大的秘密。巷口的黑影已经不见了,但她知道,事情绝不会就这么结束。秦大师把老刘头的身体放在地上,站起身,眼神里充满了杀意:“三十年了,他们居然还没死心。”
他走到锻造炉前,点燃了炉火,红色的火焰照亮了他布满皱纹的脸。秦大师拿起铁锤,重重地砸在铁砧上,火星四溅:“姑娘,明天一早我们就锻造玄铁锁心扣。但在这之前,我们得先解决掉这些跟屁虫。”
裴星冉看着炉火中秦大师的身影,突然明白为什么林叔会在信里说,秦大师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她握紧了手里的驱邪符,点了点头:“好。”
炉火越烧越旺,映红了整个院子。裴星冉知道,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而她和秦大师的这场合作,也远比她想象的要危险得多。巷口的黑影虽然消失了,但她能感觉到,有更多的眼睛正在暗处盯着这座墨渊府,一场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