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酷热逐渐被初秋的凉意取代,太行山峦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启明峪和赤石崖迎来了建立以来第一个重要的收获季节。
梯田里,沉甸甸的粟穗压弯了腰,荞麦田也盛开着最后的白花,预示着饱满的籽粒。整个山谷都弥漫着一种忙碌而喜悦的气氛。男女老少几乎全员出动,小心翼翼地用石刀、骨镰甚至新打制的简陋铁镰收割着来之不易的粮食。汗水浸湿了衣衫,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这是他们逃离邺城后,第一次依靠自己的双手种出足以果腹的粮食,意义远不止于填饱肚子,更是一种希望的具象化。
苏云带着医帐的几个人,穿梭在田间地头,大声提醒着大家注意休息,及时补充水分,并准备好了解暑的草药汤。她的细心周到,赢得了越来越多人的尊敬。
熊启也亲自下田,挥动着镰刀。他并非作秀,而是深知与民同甘共苦的重要性,也能最直观地了解收成情况。张龙和赵虎则带着战斗组的成员,在加强警戒的同时,轮换着参与抢收。粮食是命根子,不容有失。
郑楠暂时放缓了工坊的工作,也带着工匠们加入了收获的行列。看着金黄的粟米,她心里却在盘算着:“若是能有更锋利的铁镰,效率至少能提升三成。脱粒、去壳若是能有省力的工具…” 技术的种子在她心中不断生根发芽。
收获的粮食被仔细地晾晒、脱粒、储藏。经过清点,粟米和荞麦的收成超出了最初的预期,虽然远谈不上富裕,但精打细算,加上狩猎、采集和之前交易的存粮,足以让这一百多号人安然度过接下来的寒冬,甚至能略有盈余。这个消息让整个营地的士气为之一振。
然而,喜悦之中,隐忧始终存在。
林婉儿的身影出现在正在指挥粮食入库的熊启身边,她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冷静,带来的是不容乐观的消息。
“孙石的人又来了,这次语气强硬了许多。质问我们为何上次交易盐量未能增加,还说听闻我们丰收,提议用‘更多’的布匹和…他们所谓的‘精铁’,来换取我们的‘余粮’。”林婉儿语带讥讽,“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了。”
熊启冷哼一声:“他是看我们收了粮食,觉得我们肥了,更想咬一口了。精铁?怕是诱饵罢了。回复他们,盐产量有限,天旱水浅,水轮动力不足。粮食刚够糊口,没有余粮可换。” 这是明确的拒绝,也预示着双方表面上的贸易关系即将难以为继。
“还有,”林婉儿压低声音,“我们派往西面探查的人回报,那边确实有两股匪徒,人数不多,各约二三十人,但行事凶残,盘踞在通往山外的要道附近,劫掠往来零散流民和小商队,甚至袭击过非常小的村落。最近,似乎有流言在那边传播,说我们这里‘富得流油’。”
熊启目光一凝:“孙石的手笔。他想借刀杀人,或者搅浑水。” 他沉思片刻,“这两股匪徒,实力如何?装备怎样?”
“乌合之众,但悍不畏死。武器杂乱,多以棍棒、粗劣刀剑为主,可能有几副缴获的皮甲。比训练有素的胡兵差得远,但对付手无寸铁的百姓绰绰有余。”
“盯着他们。”熊启下令,“如果他们只是劫掠山外过往之人,我们暂时无力去管。但如果他们敢把爪子伸进我们的地盘…” 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寒光已说明一切。
粮食入库的工作持续进行着。谷仓(几个加固并做了防潮处理的山洞和新建的土坯粮囤)第一次被填满大半,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安全感。但熊启知道,周围的饿狼也闻到了味道。这个冬天,恐怕不会像去年那样,仅仅是与严寒和匮乏斗争了。
他抬头望向西方,山峦起伏,遮蔽了视线,却仿佛能感受到那其中隐藏的恶意。内部刚刚稳固,外部的压力却已悄然升级。巩固根据地,提升武力,清除威胁,已是从生存迈向发展的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