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大长老的邀请如同一道无声的命令,原本聚集在图腾柱周围、带着好奇与审视目光的青木族人,纷纷低下头,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通往那悬崖巨洞的道路。他们的眼神中,除了原有的警惕,更多了一丝敬畏——并非针对熊启,而是针对那个即将向外人敞开的圣地。
山洞入口比远看更加宏伟,天然形成的拱门高达数丈,两侧岩壁上刻满了古老的、难以解读的符号和狩猎祭祀场景的壁画,充满了原始而神秘的气息。洞口垂挂着厚厚的、不知由何种兽皮制成的门帘,隔绝了内外的视线。
大长老亲自上前,用骨杖挑开门帘,一股混合着泥土、草药和烟火气息的、古老而沉静的味道扑面而来。
洞内光线幽暗,却并非一片漆黑。岩壁高处的一些缝隙透下天光,照亮了内部广阔的空间。最引人注目的是洞穴中央的一个石制祭坛,坛上燃烧着一簇似乎永不熄灭的火焰,火焰的颜色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青白色,照亮了祭坛后方岩壁上的一幅巨大的壁画。
那壁画的内容让熊启目光一凝。
壁画的主体,并非想象中的山神或野兽,而是一场宏大的、惨烈的战争!一方是穿着简陋皮甲、使用石斧骨箭的战士(显然是青木氏的先祖),另一方则是……穿着明显带有胡人特征服饰、挥舞着弯刀、骑着战马的军队!
战争的场景极其残酷,青木氏的战士死伤惨重,村庄被焚毁。但壁画的后半部分,则描绘了幸存者如何在一位手持发光权杖(与如今大长老手中的骨杖很像)的首领带领下,退入深山,利用复杂的地形和陷阱,最终击退了追兵,找到了这片山谷得以栖身的历程。
壁画的最末端,则是一个简单的圆圈,中心点着一个点,下方绘制着山川河流的符号——正是如今青木氏的象征。
“原来如此…”熊启心中豁然开朗。青木氏与山外胡人,竟有着如此深重的血仇和历史渊源!这完美解释了为何他们如此排外,却又在启活营与胡彪血战时出手相助——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大长老似乎看出了熊启的明悟。他缓缓走到祭坛边,拿起一个看似古老的、用某种巨兽头骨制成的容器,从里面取出一些晒干的草药,撒入火焰中。青白色的火焰跳动了一下,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的清香。
他然后指向壁画上胡人军队的某一个旗帜图案——那是一个狰狞的狼头标志。
石河在一旁紧张地辨认着长老随之发出的几个古老音节和手势,不确定地翻译道:“狼…部落…西方的…仇敌…”
狼图腾?西方的胡人部落?熊启立刻想到了影卫回报的、与胡彪接触的那些“陌生面孔”,他们的装束不像羌人,也不像汉人…莫非就是这壁画上所记载的、青木氏的世仇?
大长老的这个举动,意义非凡。他不仅向熊启展示了部族的历史,更是指出了他们当前可能共同面对的具体威胁!这是一种极高层次的信任和盟友的表示。
熊启面色肃然,他走到祭坛前,对着那记载着血与火的壁画,依照汉人的最高礼节,深深一揖。
他没有说话,但行动已然表明:他理解了这份历史的重量,以及其中蕴含的联盟之意。
大长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缓缓点头,然后从祭坛旁的一个石函中,取出一块打磨光滑的黑色石板,石板上刻着许多复杂的星象图和…一种类似地图的脉络。
他指着石板上的某些脉络,又指了指洞外西北方向,发出几个音节。
“山…路…隐秘…”石河努力解读着,“他好像在说…通往西面的…一条只有他们知道的…非常古老隐秘的小路…”
这条小路,显然不同于胡彪所知的那条通往其军堡的常规路径。
熊启心中一震。青木氏这是在向他们共享极其重要的战略情报!这条小路,或许将成为未来应对西北威胁(无论是胡彪还是其可能勾结的狼图腾部落)的关键。
这次岩洞之行,收获远超预期。不仅解开了青木氏的部分面纱,更获得了深厚的历史认同感和宝贵的战略信息。
当熊启三人跟着大长老走出岩洞时,外面的阳光似乎都更加明亮了几分。青木族人看他们的眼神,也悄然发生了变化,少了几分隔阂,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基于共同历史和潜在命运的认同感。
合作,不再仅仅是铁器与劳力的交换,而是背负上了共同的历史与未来的重量。
熊启知道,启活营在这太行山中,终于拥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强大的、值得信赖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