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沉默而神秘的青木谷,熊启与石河沿着原路返回。手中的黑木弓沉甸甸的,不仅因其本身的重量,更因其所代表的意义。瀑布的水声渐渐被抛在身后,外界的光线和气息重新包裹而来,但两人心头的感受已与来时截然不同。
来时是揣测与谨慎,归途则带着一份难以言喻的振奋与希望。与青木氏族建立的这条脆弱却坚实的联系,如同在风雨飘摇中握住了一根强有力的藤蔓。
“首领,真是没想到…”石河依旧有些激动,压低声音道,“青木氏的人竟然愿意…那可是他们最好的猎手!”他亲眼见过那些猎人在山林中的身手,堪称鬼魅。
“他们与西北方向的敌人,恐怕积怨已深。”熊启冷静地分析道,“我们的出现,以及我们表现出的对抗西北之敌的意愿和能力,恰好符合他们的利益。这不是单纯的馈赠,是各取所需。”
他摩挲着弓身上那个深刻的圆圈符号,继续道:“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回去之后,立刻让郑楠优先打造三把最好的铁斧,下次交易时送过去。诚信,是我们与青木氏维系关系的基础。”
“是!”石河郑重应下。
两人加快脚步,希望在天黑前赶回启明峪。离开大半天,心中不免牵挂营地的状况,尤其是那支深入险地的奇袭小队。
然而,就在他们穿过一片茂密的杉木林,距离启明峪已不足半个时辰路程时,走在前方的石河突然猛地停下脚步,举起右手示意警戒!
“不对劲!”石河的声音瞬间绷紧,身体伏低,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前方看似平静的林地和右侧的山坡。
熊启立刻隐到一棵树后,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凝神感知。四周似乎并无异样,只有风吹过林梢的沙沙声。
“太静了…”石河压低声音,耳朵微微颤动,“鸟叫虫鸣都没了…左边那片灌木,有被强行踩踏的新鲜痕迹,不是野兽…是人,而且不少!”
作为最优秀的影卫之一,石河对山林环境的感知已近乎本能。经他提醒,熊启也立刻察觉到了那死寂中蕴含的危险气息。这片区域平时虽不算热闹,但也绝不该如此毫无生机。
有人埋伏!而且是在他们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是针对他们的?还是…
熊启的心猛地一沉。难道是卧牛寨或者胡彪的残兵,猜到他外出,特意在此设伏?可他们如何得知自己的行踪?又或者…目标并非他们,而是…
一个更坏的念头闪过脑海:这支伏兵,或许是冲着即将满载而归(或败退而回)的奇袭小队去的!目的是截断他们的归路,甚至守株待兔!
无论哪种可能,都极其凶险!
“能判断大概人数和位置吗?”熊启极低声问。
石河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地面痕迹、折断的枝条以及远处山坡上几处不太自然的岩石阴影,片刻后低声道:“不少于二十人…可能更多。分成了两股,一股在我们正前方的林子里,另一股在右侧那个山坡的石头后面,形成了夹击之势。他们藏得很好,但不是青木氏那种融入山林的藏法,更像是军队的埋伏。”
军队的埋伏?胡彪的羌兵?还是孙石手下那些经过些训练的喽啰?
“不能硬闯。”熊启迅速做出判断,“我们只有两人,一旦暴露,必死无疑。必须绕过去,或者…给他们一个惊喜。”
他的目光变得冰冷而锐利。既然撞上了,就不能放任这支伏兵威胁到家园或者奇袭小队的安全。
“石河,你身手好,绕到右侧山坡后面,摸清那股伏兵的具体人数和配置。我去前面林子那边看看。记住,只侦查,除非万不得已,不要动手。一刻钟后,无论有无发现,回到这里汇合。”
“是!”石河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没入旁边的灌木丛,向着右侧山坡迂回而去。
熊启则深吸一口气,将新得的黑木弓背好,拔出战刀,利用树木和地形的掩护,如同幽灵般向着前方那片死寂的杉木林潜行。
越是靠近,那股肃杀的气氛就越是明显。他甚至能隐约听到极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和压抑的呼吸声。
伏兵的人数恐怕比石河预估的只多不少!而且纪律性不差,绝非乌合之众!
他小心翼翼地摸到一棵巨大的杉树后,缓缓探出头。
只见前方林间的空地上,果然影影绰绰埋伏着至少三十人!他们大多穿着杂色的皮甲或棉袄,武器以刀剑和长矛为主,有几人甚至配备了骑弓。他们分散在树木和岩石后,目光警惕地盯着通往启明峪的小路,显然是在等待什么。
看装束和气质,不像是羌兵,更像是…卧牛寨的人?但似乎比普通的喽啰要精悍一些。
孙石竟然还能派出这样一支伏兵?他想干什么?难道他算准了奇袭小队会从此路返回?
就在熊启仔细观察,试图找出伏兵指挥者时,他的目光猛地一凝!
在那群伏兵中间,一个看似头目的人正有些不耐烦地调整着蹲伏的姿势,侧过脸对旁边的人低声吩咐着什么。
那张脸…虽然做了些伪装,沾了些泥土,但熊启绝不会认错!
是王小石!
那个他亲自选派、潜入卧牛寨的谍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成了这支伏兵的头目?
是暴露了被胁迫?还是…根本就是诈降,这一切本就是一个针对启活营的巨大圈套?!
一瞬间,无数的疑问和冰冷的寒意席卷了熊启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