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香薰散发出雪松的冷冽气息，赵云笙靠在库里南的后座闭目养神。
连日的会议和项目推进耗神费力，直到手机在掌心轻轻一震，他才掀开眼帘。
屏幕亮起，是李言之的信息。
「赵云笙……」
仅仅是这个名字，就让他紧绷的唇角不自觉柔和下来，指尖快速回复。
「怎么了？」
「我很想你……」
看着这直白的几个字，赵云笙几乎能想象出那人此刻或许正蹙着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模样。他眼底笑意更深。
「晚上就回去了。」
「我现在就很想你……」
这近乎执拗的重复，让赵云笙心头微软，仿佛被羽毛轻轻搔过。
他看了眼时间，妥协道：
「那怎么办？我还在忙。你在哪里，晚点我让司机去接你？」
「我在公司。」
「行，等会儿差不多时我让司机去接你。」
放下手机，赵云笙望向窗外。车辆正好驶近星辉地产总部。
那辆标志性的祖母绿库里南没有依照惯例驶入地下车库，而是稳稳停在了星辉大厦门口最显眼的位置。
保安见状立刻上前，正准备询问，车门打开，下来的却是赵云笙。
“赵总？”保安显然认得这位近来与星辉多有接触的盛世的掌舵人，但更认得这辆属于李氏集团副董李言淳的座驾，态度瞬间变得极为恭敬。
“麻烦通传一下，想拜访王副总。没有预约，不知是否方便。”赵云笙语气平和，却自有一股不容轻视的气度。
保安不敢怠慢，立刻内部通话。
办公室里，王军正听到赵云笙不请自来，下意识就想借口推脱，保安紧接着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王总，赵总他……开的是李副董的库里南。”
王军正端茶的手一顿，满心疑惑如潮水般涌上。赵云笙？李言淳的车？这两人何时有了这般交集？
他沉吟片刻，终究不敢怠慢那辆车背后代表的意义：“……请他上来吧。”
会客室内，茶香袅袅。
两人寒暄几句，皆是商场老手，表面功夫滴水不漏，心下却各自思量。
王军正暗自揣测，赵云笙此番借势而来，多半是想借机推动与星辉的长期设计合作协议，拿下星辉未来几年的地产设计权，故而话语间多次将话题引向泛泛而谈，避而不提具体项目。
然而，赵云笙接下来的话，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王总，”赵云笙放下茶杯，目光沉静而锐利，“我今天来，并非为了盛世的几个设计合同。我是希望，星辉能够控股盛世建筑。”
王军正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僵，险些失态。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控股……盛世？” 谁不知道盛世是赵云笙一手养大的“孩子”，如今风头正盛，他竟愿意让别人来控股？
“不错。”赵云笙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王军正，“王总，请看初步方案。”
一小时后，这份方案的电子副本，已经出现在了李氏集团副董办公室，李言淳的电脑上。
他快速浏览着，眼神从最初的审视，渐渐变为凝重的欣赏，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与惊叹。
他按下内线，声音听不出情绪：“言之，你过来一下。”
李言之很快到来，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只在目光掠过电脑屏幕时，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盛世想让星辉控股？”李言淳抬眼，观察着弟弟的反应。
“应该是。我之前……只是看过初步构想。”李言之声线平稳。
“现在王军正那边几乎是被说服了。”李言淳身体向后，靠在昂贵的椅背上，指尖点了点屏幕，“赵云笙，真不简单。除了股权分配尚有争议，这份方案，做得滴水不漏！”
“他个人控股多少？”
“他67%，星辉33%。”李言淳吐出这个数字，语气复杂。
李言之眉梢微挑：“哦？我以为他最多会要求51%，保住控股权。” 67%这个数字，远超常规合作中创始人保留的份额，显得异常强势。
“所以我说，我对他刮目相看了。”李言淳轻轻敲击着桌面，语气带着商业领袖特有的冷静剖析，“你看这里，他给星辉的高层们画了一个多大的饼？但这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在既定事实和严谨数据支撑下，构建出的极具诱惑力的假想性收益蓝图！”
他指向几个关键页面：“尚未拿下的华龙集团海外产业园区、政府刚刚划拨的合作区地块、甚至是我们李氏旗下关联企业未来三年的潜在工业园项目……这些尚在规划或谈判初期的资源，都被他巧妙地整合进来，纳入了合资公司未来的理想发展版图之中。”
李言淳的嘴角勾起一抹混合着欣赏与警惕的弧度：“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往往容易忽略潜在的陷阱。这份方案，从头到尾，看似是星辉空手套白狼，以渠道和资源入股，占据未来巨大收益的三成。但实际上，一旦控股关系成立，星辉现有的、以及未来可能获取的顶级项目渠道，将尽数被整合进盛世的体系。赵云笙是在用星辉的资源，喂养壮大他自己的盛世，而星辉，反而成了他攻城略地的排头兵。”
李言之听到这里，反而轻轻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微妙自豪：“哥，既然如此，你就同意了吧。”
李言淳冷哼一声：“同意？未来星辉、李氏集团及所有利益关联方的优质项目，都可能在‘资源整合’与‘利益最大化’的名义下，优先流入合资后的盛世。他虽然在方案中提到了这些项目的潜在合作，但巧妙地将之描绘为星辉控股后能为合资公司带来的‘贡献’，让人沉浸在控股方的喜悦和未来收益的憧憬中，却忽略了最大的、也是最隐蔽的受益者，始终是持有67%股权的赵云笙和他背后的盛世本体！”
他看向李言之，目光锐利：“在商言商，鉴于他的能力和将要承担的核心岗位职责，星辉控股49%，给他51%，已经是极大的让步和诚意，也能更好地平衡双方利益，防范未来风险。”
李言之沉默片刻，迎上兄长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坚定：“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有办法让他放弃67%的绝对控制权，比如……利用我当筹码，或者施加其他压力。”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但他至今不知道我与李氏的真正关系。如果有一天，真相大白，他发现自己不仅感情被蒙蔽，连倾注心血的盛世，在股权层面也早已被李氏间接掌控，他会觉得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我不能……这样伤他。”
李言淳皱起眉头，显然不认同这种感情用事。
李言之却继续说道，眼神清亮：“抛开我的因素，纯粹在商言商。以他的能力和这份方案的野心，他无论去跟谁谈合作，都绝对不会放弃67%的控股权。这是他的底线，也是他自信能将蛋糕做到足够大的底气。”
他看着屏幕上那些缜密的图表和构想，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甚至是一点点骄傲：“如今，他选择星辉，选择……间接与李氏合作，本身就已经是一种信任和捆绑。这难道不是相互成就吗？”
最后，他轻轻补上一句，“他又不是外人。哥，你跟他争什么？”
李言淳定定地看着弟弟，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错辩的认真与维护，半晌，终是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回电脑屏幕上那份堪称惊艳的方案，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