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市多停留了一日,处理完未尽事宜,第二日凌晨五点,天光未亮,他们便启程返回江市。
车轮碾过晨露,一路无话。
李言之专注开车,赵云笙偶尔与小宝低语,气氛看似平静,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凝结。
到达江市公寓楼下时,已是黄昏时分,暮色四合,天际残留着一抹橘色的暖光,却暖不进某些人的心底。
阿勇将车停稳,赵云笙下了车。
他们准备开赵云笙的领航员返回李家。小宝在路上玩累了,此刻在后座睡得正沉,小脸红扑扑的。
李言之小心地将他抱起,动作轻柔。
他摇下车窗,暮秋傍晚寒冷的空气瞬间涌入。
看着站在车外的赵云笙,李言之唇瓣微动,那句“再见”还未出口,就被一个突兀响起的声音硬生生截断——
“云笙哥!”
这一声呼唤,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哀戚。
赵云笙闻声回头,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
李言之更是瞬间绷紧了神经,抱着孩子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射向声音来源——
叶靖川不知从哪个角落走了出来,站在几步开外,昏黄的路灯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不过短短时日未见,他整个人竟瘦削了一大圈,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赵云笙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头莫名一揪,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怎么了?瘦了这么多?”
这句出于本能的关心,在此刻寂静的黄昏、在李言之紧绷的神经上,无异于点燃了一根引线。
落在李言之耳中,自动翻译成了久别重逢后、两个被迫分离的恋人之间,无法抑制的疼惜与挂念。
他看着车外那两人并肩站立的画面,一个清隽挺拔,一个脆弱苍白,竟是该死的……般配。
这个认知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李言之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几乎让他窒息的痛楚。
一股巨大的、自我厌弃般的痛苦汹涌而来——仿佛是他横插在他们中间,拆散了这对原本相爱的恋人。
叶靖川只是深深地望了赵云笙一眼,千言万语似乎都凝在那双哀伤的眼眸里,最终却只化作轻飘飘的三个字:“没什么。”
这三个字毫无特殊意义的字,却彻底击溃了李言之强撑的冷静。
他猛地收回视线,不再看那令他心如刀绞的画面,声音冷硬得像冰,对着前座的阿勇吩咐:“开车。”
车窗迅速无声地升起,像一道冰冷的壁垒,将内外隔成两个世界。
赵云笙仅仅问了一句话,甚至没来得及品味叶靖川那句“没什么”背后的深意,就敏锐地察觉到李言之周身散发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低气压和……伤痛?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扇车窗便已隔绝了李言之苍白而冷硬的侧脸,黑色的领航员如同离弦之箭,猛地驶离。
“李言之!”赵云笙心头一慌,下意识地追了上去。
他沿着路边狂奔,晚风灌满他的衬衫,吹乱他的头发,他朝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徒劳地追赶。
直到那抹尾灯彻底融入城市的车流,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他才不得不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胸腔里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和无力感。
他立刻掏出手机拨打李言之的号码,一遍,两遍……回应他的,只有冰冷而规律的忙音。
他失魂落魄地走回公寓楼下,叶靖川依然固执地等在那里,像一尊望夫石,身影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单薄伶仃。
赵云笙烦躁地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尼古丁的气息暂时压下了胸腔里的翻涌。
他吐出一口青白色的烟雾,目光透过烟雾看向叶靖川,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你跟踪我?”
叶靖川脸上浮现一个凄然又带着点自嘲的笑容,摇了摇头:“我没有……我只是去了你公司,他们说你今天会回来。我……我不知道能去哪里等你,就只能来这里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