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陷入了一片更深的死寂,连那微弱的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像是信号突然中断,又像是对方彻底切断了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李言之,”赵云笙的心猛地提了起来,焦躁和不安几乎淹没了他,“你还好吗?你说话!”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李言之的声音终于再次传来,轻飘飘的,带着一种耗尽一切的虚无:“见了,又如何?能改变什么?”
赵云笙急忙说道:“我知道你很难过,今天的场面我也没预料到,完全是个意外。先看看你再说,我必须亲眼确认你没事,我是真的……真的不放心你这样一个人回去。”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很久,久到赵云笙以为他改变了主意。才终于听到那个冰冷的声音说道:“我前面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保持距离。我不会带他回去。”赵云笙立刻答道,语气几乎是乖顺的。
李言之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报出一个位置:“5号门出口,人行道对面,黑色轿车。拿上你的行李,我送你回去。”
“好。”赵云笙没再犹豫,立刻转身就朝着出口快步走去。
门外,叶靖川还固执地守着他的行李,站在凛冽的寒风中,昂贵的围脖在风中无助地飘扬,正眼巴巴地等着他归来,脸上带着期待和一丝不安。
赵云笙沉重地叹了口气,仿佛吸入了满肺的冰碴,脚步如同灌了铅般,一步步走到叶靖川身边,伸出手,声音疲惫却不容拒绝:“靖川,把行李给我。”
叶靖川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像是被迎面泼了一盆冰水。
他非但没有松开行李车,反而下意识地握紧了扶手,声音里带着受伤和不解:“赵云笙?你要去哪儿?不是说好……”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那四个如同阴影般的保镖,压低声音,“我爸还在等你!”
“计划有变。”赵云笙伸手,不是去拿行李,而是轻轻却坚定地掰开了叶靖川攥得发白的手指,“我有事。你先跟你的人回去。”
“什么事能比见我爸爸还重要?!”叶靖川的委屈和不满终于爆发出来,声音拔高,引得那四名保镖警惕地向前微动了一步,“是不是因为他?李言之?他刚才跟你说了什么?他威胁你了是不是?!”
赵云笙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他不能在这里跟叶靖川纠缠,更不能激化矛盾引来更多人注意。
“靖川,”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听我说,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你父亲那边,不会是凌晨还要见我吧?而且,他作为长辈,如今再来说见我,恐怕不合适吧?今晚,我必须走。”
他再次伸手,这次成功地将行李箱从叶靖川手中拉了过来。
“赵云笙!”叶靖川看着他真的要走,情急之下又想扑上来拉住他。
赵云笙却猛地后退一步,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态,那眼神像一堵无形的墙,瞬间将叶靖川隔绝在外。
“别让我为难,靖川。也……别让你父亲的人看笑话。”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叶靖川的软肋。
他僵在原地,看着赵云笙提着行李箱,大步朝着5号门的方向走去。
寒风吹起赵云笙大衣的衣角,那决绝的背影刺得叶靖川眼睛生疼。
他猛地跺了跺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赵云笙汇入人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
赵云笙提着行李箱,几乎是跑着穿过5号门。
冷风瞬间包裹了他,他却觉得这寒意比刚才那令人窒息的温暖要好受得多。
他急切地左右张望,寻找着李言之所说的“人行道对面,黑色轿车”。
视线掠过一排排车辆,最终,定格在一辆静静停在阴影里的黑色宾利上。
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但那流畅冷硬的线条,以及那种无声的、压迫性的存在感,让他瞬间确定——就是这辆。
他深吸一口气,快步穿过人行道,来到车旁。
他刚站定,副驾驶的车窗便无声地降下了一半。
没有灯光亮起,车内依旧一片昏暗,只能隐约看到驾驶座上那个模糊的、挺直的轮廓,以及一双在黑暗中反射着微弱路灯光、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
赵云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所有的话都堵在了胸口。
“行李放后面。”李言之的声音从车内传来,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像冰冷的机械音。
赵云笙依言,沉默地将行李搬进后备箱,然后绕到副驾驶座,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冷冽的皮革香,混合着一丝极淡的、属于李言之身上的雪松气息,但此刻,这气息却冷得让人心头发颤。
暖气开得很足,与窗外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却丝毫无法驱散车内的冰冷氛围。
赵云笙系好安全带,侧过头,想借着窗外偶尔闪过的光线看清李言之的脸。
李言之却在他坐进来的瞬间,就已经重新目视前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指节清晰分明。
他没有任何要看赵云笙的意思,也没有任何要开口说话的迹象。
仿佛赵云笙只是一个需要被运送的物件。
引擎低沉地启动,车辆平稳地滑入车道,汇入夜晚的车流。
死一般的寂静在车内蔓延。
只有轮胎碾压路面的细微声响,以及空调出风口微弱的气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