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 美甲店的角落
念安蹲在云飞美甲店的角落时,正赶上下午最忙的时候。玻璃门被推开,带进巷子里的风,吹得货架上挂着的美甲海报哗啦响。海报上的模特指尖沾着碎钻,在暖黄的灯光下闪,念安盯着那光,连眼皮都没敢眨。
“蹲那儿干啥?地上凉。”云飞的声音从吧台后飘过来,手里还捏着把小镊子,夹着片银色的星芒钻。她对面坐着个穿校服的女生,正晃着脚笑:“大姑,就贴这个,我同桌昨天贴了,特亮。”
念安往墙角缩了缩,没应声。她是趁午休溜出来的,书包还挂在店门口的挂钩上,课本硌得后背慌。早上王建军送她到学校,停了车又绕到后座,从口袋里摸出颗煮鸡蛋:“课间吃,别饿肚子。”她捏着鸡蛋点头,却在第一节课下课就扒了校服外套,往美甲店跑。
云飞瞥了她一眼,没再催,转头继续给女生贴钻。镊子尖碰着指甲盖,轻得像蝴蝶落上去:“别动啊,这钻小,掉了就找不着了。”女生乖乖坐直,眼睛瞟向念安:“大姑,这是你家亲戚?”
“嗯,我外甥女,念安。”云飞的镊子顿了顿,往念安那边偏了偏头,“来给我帮忙的。”
念安猛地抬头,心口跳了下。她看见云飞冲她眨了眨眼,睫毛上沾着点细碎的闪粉——早上给人做渐变甲时蹭的。她赶紧低下头,手指抠着墙角的砖缝,砖缝里有片干枯的银杏叶,是上次来落在这儿的。
“帮忙?她会做美甲啊?”女生好奇地探头。
“会看就行。”云飞笑了声,把最后一片钻粘好,拿紫外线灯照,“先学看,看明白了再学做。”灯光嗡嗡响,照得女生的指甲泛着光,念安盯着那光,忽然想起王建军给她买的那个粉色书包,第一次背上时,也觉得后背亮得慌。
等女生付了钱走,店里暂时空了。云飞把镊子放进消毒盒,转身从吧台底下拖出个小凳子:“过来坐,别蹲成蘑菇了。”
念安挪过去,小心翼翼地坐在凳子边。凳子是旧的,凳面上有道裂缝,她用手指抠着裂缝,小声问:“大姑,我真能学啊?”
“怎么不能?”云飞拿过个装着甲油胶的架子,往她面前一放,“你先认认颜色。这瓶是透裸色,贴钻用的多;那瓶是奶白,做法式边得用;最底下那瓶,酒红,过年时阿姨们爱涂。”
念安顺着她的手指看,一排排小瓶子挤在架子上,有的瓶身蒙着灰,有的标签磨掉了角。云飞拿起瓶透裸色,拧开盖子,用小刷子蘸了点,往自己手背上涂:“你看,这胶得涂匀,不能有气泡,不然照灯后会鼓包。”
手背上的胶是透明的,却比皮肤亮了层,像蒙了层薄糖霜。念安伸出手,指尖快碰到云飞的手背时又缩了回来,指尖在裤缝上蹭了蹭。
“想试试?”云飞把刷子递过来。
念安赶紧点头,手指抖着接过刷子。刷子杆是塑料的,有点滑,她攥得太紧,指节泛白。她学着云飞的样子,蘸了点胶,往自己手背上涂,刚涂一下,胶就堆成了小疙瘩。
“慢点儿,”云飞按住她的手,“手腕别僵,像画画似的,一笔带过去。”她的指尖搭在念安的手腕上,温温的,念安想起小时候姥姥教她拿筷子,也是这样按住她的手。
第二次涂得匀了些,虽然边缘还是歪歪扭扭。云飞拿过紫外线灯:“照三十秒,就干了。”灯光落在手背上,有点暖,念安盯着那片小小的亮,忽然笑了。
“笑啥?”云飞把灯移开。
“没啥。”念安抿着嘴,指尖碰了碰干透的胶,滑滑的,“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的在后头呢。”云飞从抽屉里拿出袋碎钻,倒在白色的瓷盘里,“贴钻才考验眼神。你看这颗,”她捏起颗小米粒大的钻,“叫‘砂糖钻’,得粘在指甲前缘,歪一点点就不好看。”
念安凑过去看,钻太小了,得眯着眼才能看清棱角。她忽然想起数学课上的几何题,老师在黑板上画三角形,说“边角边定理”,她盯着黑板看了半节课,也没看出哪条边和哪个角对应。可看这钻,她却觉得心里亮堂——哪颗钻该粘在哪,好像不用教就知道。
“大姑,我试试。”她伸出手。
云飞把镊子递给她,看着她捏起钻,小心翼翼地往手背上的胶上放。钻掉了,她捡起来,又掉了,再捡。第三次终于放稳了,她抬头看云飞,眼里亮闪闪的。
“还行。”云飞点点头,嘴角却弯着,“就是手太抖,得多练。”
念安赶紧点头,又捏起颗钻。这次没掉,她盯着手背上的两颗小钻,像盯着两颗星星。
“对了,”云飞忽然想起什么,“你妈知道你往这儿跑不?”
念安的手顿了下,钻又掉了。她低头捡钻,小声说:“没说。”
“没说就敢跑出来?”云飞敲了敲她的手背,“下午不上课了?”
“上……”念安的声音更低了,“我请假了,说肚子疼。”
云飞挑眉:“赵念安,你还学会撒谎了?”
念安赶紧摆手:“就这一次!大姑,你别告诉我妈呗?”她抬头看云飞,眼睛眨了眨,像小时候求姥姥给她买糖吃时的样子。
云飞叹了口气,拿过她手里的镊子:“下次不许了。要想来,就跟你妈说,好好说,她不会拦着的。”她顿了顿,又说,“你王爸爸也不会。”
念安点点头,没说话。她知道云山和王建军疼她,可她就是怕——怕他们说“还是学习重要”,怕他们把她往学校里推。她不是不爱上学,就是……学不会。那些公式像绕口令,单词像乱码,她盯着课本看半天,脑子里还是空的。可在这儿,看云飞涂胶、贴钻,她觉得脑子是满的,心里也是满的。
“对了,”云飞从吧台底下拿出个小盒子,“给你的。”
念安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瓶粉色的甲油胶,不是透裸色,是带点粉的浅桃色,瓶身上贴着张便签,写着“念安的”。
“这是……”
“上次进的货,多拿了一瓶,给你练手用。”云飞靠在吧台上,抱着手看她,“别往指甲上涂啊,你还小,涂甲油对指甲不好,就往手背上涂,练手感。”
念安把盒子抱在怀里,紧紧的,像抱着块暖手宝。她抬头想谢谢云飞,却看见玻璃门被推开了。
王建军站在门口,手里还捏着她的书包——她忘在挂钩上了。
第六 书包里的甲油胶
王建军没进来,就站在门口,背对着光,看不清表情。念安吓得赶紧把手里的小盒子往身后藏,手忙脚乱的,盒子掉在地上,甲油胶滚了出来,撞在墙角的砖上,没碎,却蹭掉了点漆。
“王爸爸……”她小声喊,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云飞赶紧走过去,把甲油胶捡起来,塞回盒子里,递给王建军:“建军,你来了。念安跟我这儿玩呢,没耽误上课。”
王建军接过盒子,看了看,又看向念安。他没生气,只是皱了皱眉:“不是说肚子疼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念安低下头,手指抠着衣角,说不出话。她看见王建军的鞋上沾着泥,裤腿也卷着——他是从工地赶过来的吧?他最近在给县城的新楼贴瓷砖,每天早出晚归,手上总是带着水泥印。
“我让她来的。”云飞把话接过去,“我店里忙,让她来给我看店,顺便认认颜色。我跟她说了,不耽误上课,等会儿就送她回去。”
王建军没说话,走进来,把书包递给念安:“把书包背上。”
念安接过书包,低着头往身上背。书包带有点滑,她扣了好几次才扣上。
“建军,你别凶孩子。”云飞拉了拉王建军的胳膊,“念安这孩子懂事,她就是对这个感兴趣。你看她刚才贴钻,贴得比我第一次好多了。”
王建军看向念安,念安还低着头,后颈的头发有点乱。他想起早上送她上学时,她攥着鸡蛋的样子,手指细细的,像刚抽芽的柳条。他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念安:“拿着吧。”
念安愣了愣,抬头看他。
“云飞给你的,就拿着。”王建军的声音软了些,“但下次不许撒谎了。想来看大姑,就跟我说,我送你过来。”
念安赶紧点头,接过盒子,抱在怀里:“谢谢王爸爸。”
“行了,我送你回学校。”王建军摸了摸她的头,“下午还有两节课呢。”
念安跟着王建军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看云飞。云飞冲她摆了摆手,眼里带着笑。
坐上车,王建军没开,就停在路边。他从口袋里摸出颗糖,是水果糖,剥开糖纸递给念安:“含着。”
念安把糖放进嘴里,橘子味的,甜甜的。
“念安,”王建军看着前方,巷口有个老太太在卖菜,“你是不是真喜欢做美甲?”
念安含着糖,点了点头,又赶紧摇头:“我就是……觉得好玩。”
王建军笑了笑:“喜欢就喜欢,不用藏着。王爸爸不是不让你学,就是觉得你现在还小,得先把书念完。”他转过头看她,“你大姑也说了,等你初中毕业了,她教你。”
“真的?”念安眼睛亮了。
“真的。”王建军点头,“但你得答应我,这两年好好上学,哪怕考不好,也得把初中念完。不然你大姑那边,我也不答应她教你。”
念安赶紧点头:“我答应!我肯定好好上学!”
“这才对。”王建军发动车子,“快回学校吧,别让老师担心。”
车子开得慢,路过学校门口的小卖部时,王建军停了车:“等会儿。”他下车,进了小卖部,很快出来,手里拿着个小本子,递给念安:“给你的。”
念安接过来,翻开一看,是本素描本,封面是粉色的,跟她的书包一个颜色。
“你大姑说你得认颜色,记款式,”王建军挠了挠头,“我想着,你可以把看见的好看的美甲画下来,慢慢学。”
念安捏着素描本,手指有点抖。她抬头看王建军,他的眼角有几道细纹,是笑出来的。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王建军背她去医院,外套裹在她身上,他自己冻得发抖的样子。
“谢谢王爸爸。”她小声说,眼泪差点掉下来。
“快进去吧。”王建军催她,“放学我来接你。”
念安点点头,背着书包,抱着素描本和甲油胶盒子,往学校跑。跑到校门口,她回头看,王建军还站在车边,冲她摆手。她也摆摆手,转身跑进了学校。
下午的数学课,念安没走神。老师在黑板上讲题,她拿着笔在草稿本上画,不是画三角形,是画指甲——画个圆圆的指甲盖,在上面画颗小钻。画完了,她又翻到素描本的第一页,写下“念安的美甲本”,字歪歪扭扭的,却写得很认真。
放学时,王建军果然在路口等她。她跑过去,把素描本递给她:“王爸爸,你看。”
王建军接过来,翻开看,里面画了好几个指甲,有的贴钻,有的涂了颜色,虽然简单,却看得出来用心。他笑了:“画得真好。”
“我以后每天都画。”念安说。
“好。”王建军把素描本还给她,“回家吧,你妈做了红烧肉。”
念安点点头,拉着王建军的手往家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手里的素描本和甲油胶盒子,沉甸甸的,却暖乎乎的。
她知道,王建军和云山没骗她。他们不是不让她追自己喜欢的东西,只是怕她走得太急,摔了跤。就像小时候姥姥牵着她的手在院子里走,走慢了,是怕她晃倒。
回到家,云山正在厨房做饭,听见声音探出头:“回来了?”看见念安手里的盒子,愣了愣,“这是啥?”
“大姑给我的甲油胶,让我练手用的。”念安赶紧说,“我跟王爸爸保证了,肯定好好上学,等初中毕业再学美甲。”
云山看了看王建军,王建军点了点头。云山走过来,摸了摸念安的头:“喜欢就好好学,但别耽误功课。”她顿了顿,拿起那个甲油胶盒子,“这颜色挺好看的,等你学会了,给妈也做一个。”
念安赶紧点头:“好!”
晚饭时,念安吃了满满一碗饭。云山给她夹红烧肉,王建军给她剥蒜,她看着他们,忽然觉得,原来盼着点什么,是这么好的事。就像甲油胶干了之后的光,虽然小,却能把掌心照得亮堂堂的。
第七 碎钻和课本
从那天起,念安真的没再逃学。早上按时去学校,下午放学就往美甲店跑,有时帮云飞递个镊子,有时蹲在角落看她给人做指甲,手里总攥着那个素描本,看见好看的款式就画下来。
云飞教她认钻:“这是平底钻,好粘;这是尖底钻,得用专用的胶水;那是异形钻,有星星的,有爱心的,年轻人喜欢。”她教她看甲形:“椭圆形显手长,方形利落,圆形可爱,得按客人的手型来。”念安听得认真,把云飞说的话都记在素描本上,字写得歪歪扭扭,旁边还画着小图。
有天放学,她刚走到美甲店门口,就看见李伟站在那儿。他还是老样子,头发乱,衣服脏,手里捏着个酒瓶子,看见念安,眼睛亮了亮:“念安!”
念安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书包带往肩上拽了拽,转身想跑。
“跑啥?我是你爸!”李伟把酒瓶往地上一扔,碎了,酒洒在地上,一股子怪味。他上前一步,想拉念安的手,“跟爸走,爸给你买糖吃。”
“别碰我!”念安往后躲,声音抖着,“我不认识你!”
“你这孩子!”李伟的脸沉了下来,“我白养你了?你妈跟那个姓王的好了,你也不认我了?”
“你别胡说!”念安瞪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妈跟你离婚了!你不是我爸!”
“我不是你爸谁是你爸?”李伟伸手就要抓她,“跟我回去!”
“住手!”云飞从店里冲出来,挡在念安面前,“李伟,你干啥?欺负孩子算啥本事!”
李伟看见云飞,愣了愣,随即笑了:“是你啊,云飞。我跟我闺女说话,你插啥嘴?”
“念安现在跟她妈和王建军过,轮不着你管。”云飞把念安拉到身后,“你赶紧走,别在这儿影响我做生意。”
“我走?我闺女在这儿,我凭啥走?”李伟往店里瞥了一眼,“哟,美甲店?挺会挣钱啊。念安,跟爸走,爸也给你开个店,比这还大!”
“你别做梦了!”念安从云飞身后探出头,“我才不跟你走!你除了喝酒赌博,还会啥?”
李伟的脸一下子红了,又白了,抬手就要打念安:“小杂种!”
云飞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李伟!你再动一下试试!”她的手劲大,捏得李伟龇牙咧嘴。
“你放手!”李伟挣了挣,没挣开。
这时,巷口传来王建军的声音:“李伟?你在这儿干啥?”
王建军骑着电动车过来,看见地上的碎酒瓶,又看见李伟被云飞抓着,赶紧停下车,走过来。他没说话,就站在那儿,看着李伟。王建军比李伟高,也壮,眼神沉得很,李伟看见他,气焰矮了半截。
“建军啊,”李伟讪讪地笑了笑,“我……我来看看念安。”
“念安不需要你看。”王建军的声音冷,“以后别来这儿了,不然我不客气。”
李伟咬了咬牙,看了看王建军,又看了看云飞,最后看了看念安。念安躲在云飞身后,瞪着他,眼里全是恨。他哼了一声,甩开云飞的手:“行,你们狠!我走!”转身踉踉跄跄地走了,背影歪歪扭扭的,像棵被风吹斜的草。
“没事吧?”王建军摸了摸念安的头。
念安摇摇头,眼泪却掉了下来,掉在素描本上,晕开了上面的字迹。
“哭啥?”云飞递过张纸巾,“那种人,不值得你哭。”
念安没说话,只是哭。她不是怕李伟,是恨他。恨他为什么是她爸,恨他为什么总来搅得她们不得安宁,恨他让她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有回李伟喝醉了,在学校门口叫她名字,同学都看着她,指指点点的。
“好了好了,不哭了。”王建军把她抱起来,像小时候她发烧时那样,拍着她的背,“有王爸爸在,他不敢再来欺负你了。”
念安趴在王建军的肩上,哭了会儿,慢慢不哭了。她抬起头,看见云飞在收拾地上的碎玻璃,手指被划了道小口子,血珠冒了出来。
“大姑,你手破了!”念安赶紧从王建军怀里下来,跑过去。
“没事,小口子。”云飞不在意地擦了擦,“店里有创可贴。”
王建军也走过来,拿过云飞手里的玻璃碎片:“我来吧。”他把碎片扔进垃圾桶,又去拿创可贴,给云飞贴上。
“谢谢。”云飞笑了笑。
“跟我客气啥。”王建军也笑了。
念安看着他们,心里忽然暖了。她拿起素描本,擦掉上面的眼泪,翻开一页,画了颗大大的星星钻,钻旁边写着“不怕”两个字。
从那天起,王建军每天放学都来接念安,有时是骑电动车,有时是步行,手里总拿着她的书包。念安也更用功了,上课认真听,下课就往素描本上画指甲,数学题还是不会做,但她会问老师,问同学,哪怕一道题问好几遍,也非要弄明白。
期末考试,念安的成绩没进前几名,但也没垫底,数学考了六十多分,刚好及格。拿到成绩单那天,她跑回家,把成绩单递给云山和王建军,紧张得手心冒汗。
云山看了看,笑了:“不错,进步了。”
王建军也笑了:“奖励你,明天带你去买新的素描本。”
念安咧开嘴笑了,比拿到甲油胶那天还开心。她跑到书桌前,翻开素描本,在最后一页画了个全家福——三个小人,一个高的,是王建军;一个中等的,是云山;一个小的,是她自己。三个小人手拉手,站在阳光下,旁边画着好多好多的小钻,亮晶晶的。
她知道,她的盼头不止是学美甲,还有身边这些人。他们就像那些碎钻,虽然小,却能把她的日子照得亮堂堂的。
暑假很快来了,念安天天泡在美甲店。云飞开始教她涂胶,先在假指甲片上练。假指甲片是塑料的,白白的,念安拿着小刷子,一遍遍地涂,涂坏了就擦掉,再涂。云飞在旁边看着,不催她,只在她涂得好的时候点点头:“嗯,这遍匀了。”
有天,店里来了个阿姨,要做简单的纯色甲。云飞看了看念安:“敢不敢试试?”
念安愣了愣,看了看阿姨的手,又看了看云飞,点了点头:“敢。”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小刷子,蘸了点透裸色的胶,往阿姨的指甲上涂。手有点抖,但比第一次在自己手背上涂时稳多了。阿姨很温柔,没催她,只是笑:“慢慢来,不急。”
涂完一遍,照灯,再涂一遍,再照灯。最后涂封层,照灯。整个过程用了快半个小时,比云飞平时慢了一倍,但没涂出边,也没起泡。
“真不错。”阿姨看着自己的指甲,笑了,“比我上次在别家做的还好。”
念安的脸一下子红了,心里却甜滋滋的,像喝了蜜。
云飞给阿姨结了账,等阿姨走了,拍了拍念安的肩膀:“行啊,赵念安,出师了。”
念安咧开嘴笑了,拿起素描本,在上面画了个大大的笑脸,旁边写着“我会了”三个字。
夕阳从玻璃门照进来,落在念安的素描本上,落在她的手背上,落在那些亮晶晶的甲油胶瓶子上。她知道,她的路还长,可能还会遇到李伟那样的风雨,但只要手里攥着这点盼头,身边有这些爱她的人,她就不怕。
就像那些碎钻,哪怕掉在地上,捡起来擦干净,照样能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