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淌过帝国军部洁白的大理石柱,在门前小花园广场上织出斑驳的光斑。
拉拉丝蜷在雕花铁叶长椅里,蓬松的虎斑纹尾巴不安分地扫着地面,鼻尖随着微风轻颤。
空气中混杂着士兵皮靴上的皮革味、信使匆匆带来的油墨香,还有远处面包房飘来的肉桂气息,可她只死死盯着军部厚重的大铁门。
都退到喷泉那边去。
她朝身后挥了挥戴蕾丝手套的爪子,珍珠白的裙摆下露出一截毛茸茸的脚踝。
要是艾伦哥哥出来看到你们杵在这儿,还以为我带了支军队来呢。
女仆们训练有素地退到十步开外,银质胸针在阳光下反射出警惕的光。
谁都知道这位猫咪商会的小老板看似娇憨,几年前就敢带着三十个保镖闯进海盗窝谈判的狠角色。
尾巴尖忽然勾住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拉拉丝低头,发现是片被风吹落的玉兰花瓣,莹白的花瓣边缘还沾着晨露。
她指尖捏着花瓣转了个圈,恍惚间看见花瓣上浮现出艾伦小时候的脸。
那年他才六岁,穿着有些肥大的贵族学童制服,蹲在城堡后厨的壁炉边,手里举着烤得焦黄的小鱼干。
记忆像被戳破的蜜罐,浓稠地涌了出来。
四岁的小猫娘缩在奴隶贩子的囚车底,血痂黏住了打绺的毛发,喉咙里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当威廉男爵的骑士们掀开车帘时,她以为又是新一轮殴打,却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托进柔软的毛毯里。
老男爵盔甲上的铜扣子蹭得她脸颊发痒,可那双蓝色眼睛比壁炉的火还要暖。
别怕,小可怜,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城堡里的月光总是带着奶香味。
拉拉丝躲在窗帘后咬坏了第七双丝绸手套时,终于被那个捧着《帝国法典注释》的男孩发现。
他睫毛在烛光里投下扇形阴影,手里的小鱼干还冒着热气:厨房玛莎婶说,吃这个伤口会快点好。
她扑上去咬在他手腕上,却尝到咸咸的液体……不是血,是他没忍住的眼泪。
疼吗?她含糊地问,虎牙还嵌在他皮肉里。
男孩却把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掌心躺着颗用红绳串起的狼牙:父亲说这个能辟邪,以后我保护你。
噗嗤……
拉拉丝突然笑出声,引得路过的传令兵偷偷侧目。
她赶紧捂住嘴,尾巴却得意地竖成旗杆状。
伊莉莎公主有皇家宝库的钻石公主冠,伊莎贝拉骑士长有圣光加持的十字架项链,可她们谁见过艾伦换牙期说话漏风的样子?
谁知道他偷吃蛋糕会把奶油蹭在鼻尖上?
当年那个举着小鱼干的男孩,如今已是能在军部会议室指点江山的公爵。
可艾伦哥哥那双蓝眼睛望着她时,依然会泛起小时候那样的温柔涟漪。
小姐,您的红茶。
女仆不知何时走近,银托盘里的骨瓷杯冒着热气。
拉拉丝接过杯子,忽然看见军部大门开了道缝,熟悉的靛蓝色披风一闪而过。
她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尾巴炸成蓬松的毛球,却在看清来人是个陌生副官时泄了气,耳朵尖耷拉下来。
着什么急。
她对着烫金茶碟里自己的倒影吐了吐舌头,猫瞳里映着天空飘来的白云。
反正艾伦哥哥答应过的,等我把商会开到精灵王国,他就......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作尾巴尖轻轻拍打椅面的节奏。
广场上的钟楼敲响了三下,鸽子扑棱棱地从纪念碑顶端飞起,在湛蓝的天幕下画出优美的弧线。
拉拉丝把脸颊贴在微凉的坐椅扶手上,闻着阳光晒热的青草气息。
远处传来骑兵队整齐的马蹄声,她知道那不是艾伦。
可没关系,她有的是耐心——就像小时候在城堡图书馆等他读完一整本书那样,她可以等。
可以等到夕阳把军部的影子拉得老长,等到晚风送来他身上雪松与男人气味混合的味道,等到他穿过攒动的人群,笑着朝她伸出手。
拉拉丝,久等了。
毕竟,青梅竹马这种东西,可是比任何大腿都要坚实的依靠啊。
喷泉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拉拉丝忽然笑出声来。
路过的传令兵好奇地回头,看见这位猫耳少女正用指尖轻点唇瓣,尾巴翘成快乐的问号。
那些狐狸精们见过艾伦流着鼻涕在泥地里打滚的样子吗?
见过他为了给流浪猫偷厨房的牛奶被老管家福柯罚抄家训吗?
她舔了舔爪子上的绒毛,决定等会儿见到艾伦,一定要先咬他手腕一口——就像很多年前那个洒满月光的夜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