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曼来到一处露台上,俯瞰着帝都广场上攒动的人影,他晚上有些激动失眠了,出去走走。
精灵哨兵的银白长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矮人铁匠正用战斧劈开酒桶,酒液混着麦香溅在石板路上。
魔法协会的法师们披着绣着星纹的长袍,与穿黑皮甲的黑爪特工擦肩而过时,双方的手都按在了剑柄与魔杖上。
这就是他这个圣光教廷“教二代”古德曼接手的烂摊子。
一支由宿敌拼凑的联军,每个人都带着九尺汉子的脾气,以及比钢铁更顽固的傲慢。
昨天早上,本地圣光大教堂的塞缪尔大主教的准女婿艾伦,将联军总指挥的头衔“让”给了他。
当时古德曼还以为是父亲贝尔纳多大主教在教廷斗争中占了上风,直到昨晚午夜的闹剧才让他醍醐灌顶。
“报告总指挥!缚灵者小队在城南小巷遇袭,三名队员阵亡!”
传令兵的声音带着颤抖,打断了他的思绪。古德曼猛地转身,胸口的圣光徽章撞在石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谁干的?”
他咬牙问道。
“是……是魔女学派的比斯姬长老。”
传令兵低下头,“小队把她孙女娜娜莉当成黑暗异端,动手伤了人……”
古德曼眼前一黑。
魔女学派与教廷积怨百年,现在和教廷是斗而不破,比斯姬更是活了三百年的老怪物,据说年轻时曾单枪匹马拆了三座审判所。
他跌跌撞撞冲下塔楼,刚跑到广场就被一道猩红的魔法屏障弹了回来。
屏障中央,比斯姬枯瘦的手指捏着一名缚灵者的脖颈,对方的圣银锁链像面条般垂落。
神弓手的箭矢钉在她脚边,圣殿骑士的战锤砸出火星,却连她的黑袍都没划破。
“圣光的小崽子们,”比斯姬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
“今天不把凶手的心脏挖出来,我就掀了你们的破指挥部!”
古德曼感觉后背全是冷汗。
他瞥见人群里闻讯赶来塞缪尔大主教的身影,老狐狸正抱着胳膊看戏,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原来如此,这老家伙早就知道这群人聚在一起会炸锅,故意把烫手山芋扔给他!
他深吸一口气,扯开衣领露出胸前的圣徽,高举双手喊道:“都住手!是我们的人弄错了!”
他单膝跪地,将法杖插在地上。
耀眼的金光从杖顶迸发,缓缓渗入娜娜莉苍白的脸颊。
这是教廷最高级的治愈术“圣辉洗礼”,消耗的魔力足够净化一个小镇的亡灵。
比斯姬眼中的红光淡了些,但捏着脖颈的手并未松开。
“道歉就完了?我孙女的命,用什么赔?”
“黄金五千枚,魔晶石一百块。”古德曼咬着牙。
“外加教廷圣药‘晨曦甘露’。我亲自监督治疗,若娜娜莉有半分差池,我以贝尔纳多大主教之子的名义起誓——”
“不必发誓。”
比斯姬突然松开手,缚灵者小队的一具尸体砰地砸在地上。
“我信你爹的名字,但不信你。要是娜娜莉醒不过来,我先宰了你,再去教皇国圣都找你爹算账。”
猩红屏障骤然消失,留下一地狼藉。
古德曼瘫坐在台阶上,看着骑士们抬走尸体,法师们收拾碎掉的魔杖,突然觉得指挥权像块烧红的烙铁。
塞缪尔大主教慢悠悠走过来,用权杖戳了戳他的肩膀。
“年轻人,这总指挥的椅子,可不是那么好坐的。”
古德曼没理会他的嘲讽。
当天,他亲自守在娜娜莉的病床前,看着圣光法师们轮流注入魔力。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少女缠满绷带的手臂上,他突然想起父亲信里的话。
“权力不是王冠,是枷锁。要让豺狼和绵羊同行,就得让他们都看见共同的敌人。”
感谢圣光法术,娜娜莉终于睁开了眼睛。
古德曼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被一阵急促的钟声惊起——教廷圣耀法师团到了。
三百名身披金甲的圣耀法师踏着圣光出现在城门口,为首的正是父亲的亲信雷曼主教。
他们手持圣骑士剑,背后展开光翼,整齐的步伐让地面都在震颤。
古德曼看着这支父亲压箱底的王牌,突然笑了起来。
“雷曼主教。”
他迎上前去,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告诉父亲,联军的指挥权我已经接了。另外,把教廷地牢里那几个‘特殊囚犯’带过来——既然要对付恶魔,总得有些‘惊喜’给它们。”
雷蒙德愣住了,随即露出欣慰的笑容:“主教大人果然没看错您。”
古德曼转身望向广场,各族首领正站在那里等他。
精灵游侠的箭袋少了一支箭,矮人战士的战锤沾着血,魔女比斯姬的黑袍下摆还在冒烟,教廷圣殿骑士被牧师治疗伤——看来他们刚才又打起来了。
但这一次,古德曼没有退缩。他大步走上高台,将圣光法杖重重顿在地上。
“各位,恶魔明天晚上午夜时分降临。要么现在就打个你死我活,要么跟我一起去把恶魔砸个稀巴烂。选吧。”
广场上陷入死寂。
突然,矮人战士爆发出粗野的笑声:“砸恶魔?这活儿我喜欢!”
精灵游侠收起长弓,魔女比斯姬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却悄悄收起了捏着魔咒的手。
古德曼看着他们,突然觉得父亲说得对——当共同的敌人足够可怕时,豺狼和绵羊,也能并肩踏上战场。
他抬起头,朝阳正从塔楼后升起,将圣光徽章照得熠熠生辉。
这总指挥的位置或许烫手,但他古德曼,可不是只会躲在父亲羽翼下的纨绔子弟。
然而联军的内部矛盾并未就此平息。
凯伦帝国皇帝伊森派来的使者在军事会议上公然质疑粮草分配方案,认为教廷偏袒魔法协会。
魔法学院校长史密斯则指责黑爪特工擅自征用稀有魔法材料,导致防御结界研究停滞。
佣兵公会的培根会长更是拍着桌子怒吼,声称他的人在追查拜魔教余孽任务中伤亡率远超预期,要求重新划分危险区域。
最让古德曼难堪的是,当他在城市里巡视防御工事时,有意无意间听见前总指挥艾伦低声对伊莎贝拉女骑士说的话。
“看呐,我们的‘尊贵’总指挥又在摆样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圣光喷泉里洗过脑呢。”
那带着轻蔑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古德曼背上。
他默默握紧了法杖,沉默者法师的轻轻搭上了他的背,提醒他不要冲动。
当天,古德曼亲自带着酒桶敲响了培根的房门,在佣兵们粗野的哄笑中干了三大杯麦酒,直到听见培根嘟囔着“算你小子有种”才离开。
他通宵修改了粮草分配表,将凯伦帝国的重甲步兵优先补给列在首位,气得魔法协会的法师们差点集体罢课。
面对史密斯校长的质问,他直接带着帝国调拨给他的黑爪特工闯进材料库,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被挪用的星银矿石熔铸成结界核心。
至于艾伦的嘲讽,古德曼在第二天的全军早操时,当着所有人的面单手举起了三百斤的圣光战锤,稳稳保持了一炷香的时间。
艾伦为他竖起了大拇指,这教廷教二代看来也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伊森皇帝派来的使者在他身后整理着战报,史密斯校长的学徒们正往魔晶炮里装填附魔炮弹,培根会长拍着他的肩膀传授近战技巧,甚至连艾伦都主动递来了擦得锃亮的望远镜。
他回头望向帝都的方向,仿佛看见塞缪尔大主教惊讶的脸,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这场仗,他赢定了。
不仅要赢,还要让整个大陆都记住——圣光教廷的古德曼,不是靠父亲上位的废物。
他要的,从来都不只是权力,而是比父亲更耀眼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