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爆炸闷响和震动渐渐平息,只剩下碎石尘埃簌簌落水的声音。黑暗的地下河道里,只有周小雨那支微型手电发出的幽绿光芒,映照着几张惊魂未定的脸。
“他们……把上面炸了?”林筱声音发干,紧紧抱着怀里装有试剂和芯片的金属盒,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苏晚”望着漆黑的上方管道口,沉默了几秒钟,才声音低沉地回答:“可能只是炸毁了入口和那间主室,防止我们回去,也防止别人再进去。这个地下网络可能比我们想的大。”
陈默已经迅速检查了他们所处的环境。这是一段相对开阔的地下河岸,河水在这里变得平缓,流向未知的黑暗深处。空气潮湿但可以呼吸,没有明显的毒气或辐射迹象。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陆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爆炸可能引发塌方,或者暴露更多的入口。对方也可能派无人机或潜水设备从水路追踪。”
他的话让所有人从短暂的失神中惊醒。现在不是悲伤或后怕的时候,逃命是第一要务。
“顺着水流向下游走,通常能找到出口,或者更大的地下空间。”陈默判断道,“我探路,夫人请居中策应,陆总和林小姐、周小姐跟在后面,注意脚下和头顶。”
队伍再次动了起来,沿着湿滑的河岸,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这一次,黑暗仿佛没有尽头,时间感完全丧失,只有永不停歇的水流声和粗重的喘息。
林筱感觉自己在黑暗中走了几个世纪。腿像灌了铅,眼皮重得打架,全靠陆辰半搀半扶才没倒下。怀里的金属盒越来越沉,但她丝毫不敢松手。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两小时,也许更久。前方的陈默突然停下,举起拳头示意警戒。
“有光。”他压低声音说。
众人精神一振,努力向前望去。果然,在河道转弯处的前方,极远处,出现了极其微弱的、灰白色的光晕,不是灯光,更像是……自然的天光!
“可能是出口!或者通往有裂隙的洞穴!”周小雨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希望重新点燃了疲惫的身体。他们加快脚步,朝着那光晕前进。
光晕越来越亮,河道也逐渐变宽。最终,他们走出了彻底黑暗的甬道,进入一个巨大的、如同教堂穹顶般的地下溶洞。溶洞的顶部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缝和天然竖井,阳光正是从那些裂缝中倾泻而下,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柱,照亮了下方波光粼粼的地下湖和千奇百怪的钟乳石。
“天啊……太美了。”周小雨仰着头,喃喃道。经历了长久的黑暗,这阳光和壮观的景象简直如同神迹。
“有出口!”陈默指向溶洞一侧,那里有一个明显的、被水流冲刷出的巨大洞口,外面能看见茂密的植被和更明亮的天空!
终于找到出路了!
狂喜之后是更谨慎的行动。陈默先出去侦查,确认洞口外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密林山坡,没有发现追兵的迹象。他们这才一个接一个,狼狈不堪地爬出洞口,重新回到了阳光和新鲜空气之下。
时间是正午,阳光刺眼。每个人都像从泥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湿透,沾满泥土和苔藓,脸上写满了疲惫,但眼神里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们现在在哪儿?”林筱眯着眼,打量着周围完全陌生的山林。
陈默爬上附近一棵大树观察了片刻,下来后说:“应该还在那片山脉里,但距离我们进入峡谷的入口已经很远了,至少隔了好几个山头。这里手机依然没信号,但方向大致可以判断。”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整,处理伤口,补充体力。”“苏晚”看着陆辰依旧苍白的脸色和手臂上渗血的绷带,果断道,“辰辰的伤不能再拖了,我们也需要研究一下拿到的东西。”
在陈默的带领下,他们在半山腰一个背风的岩石凹处找到了一个临时落脚点。这里视野相对开阔,便于观察,又足够隐蔽。
陈默和周小雨负责布置简单的预警和寻找水源、可食用的野果。林筱则小心地帮陆辰重新清洗伤口,换上最后一点干净的敷料。“苏晚”则迫不及待地再次打开了金属盒。
三支泛着蓝光的试剂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神秘。旁边的存储芯片很小,接口也是老式规格。
“有设备能读取这个芯片吗?”“苏晚”看向周小雨。
周小雨翻找着自己的背包,拿出一个多功能读卡器和一台加固平板:“接口转换器我有!但是……这种老式芯片,加密等级可能很高,而且放了这么多年,不知道数据有没有损坏。”
“试试看。”“苏晚”将芯片递给她。
周小雨小心翼翼地连接好设备,开始操作。她的表情时而专注,时而皱眉,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
另一边,“苏晚”拿起一支试剂,对着光仔细查看瓶身上的微小标签。标签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还能辨认:“I型:基础稳定剂(谨慎,低剂量起始)”。
“稳定剂……”她沉吟道,“辰辰,你现在感觉体内‘种子’的力量状态如何?还像之前那样难以控制,或者有失控的迹象吗?”
陆辰闭目内视片刻,摇头:“在星纹蕨山谷和刚才的地下基地,它变得……温顺了很多。和周围环境的共鸣也更清晰。但就像你说的,还是本能驱使为主,精细操控很难,消耗也大。”
“那就需要这个了。”“苏晚”拿起那支试剂,“但绝不能贸然注射。我们需要分析它的成分,或者至少找到更详细的使用说明。芯片里也许有。”
话音刚落,周小雨那边传来一声低呼:“有了!破解进去了!数据……大部分完好!”
几人立刻围拢过去。平板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文件目录,大多是科研数据和日志,但其中一个文件夹名字赫然是:“致后来者及‘共鸣者’指南”。
点开,里面是苏念云留下的视频记录和文字说明。
视频里的苏念云比照片上更显苍老疲惫,但眼神依旧睿智清澈。她简明扼要地说明了“I型稳定剂”和“II型引导剂”的作用原理、使用剂量、可能的风险及应对措施,并强调必须在相对安全、平静的环境下,由“共鸣者”自身缓慢引导吸收,切忌外力强行注入或急于求成。
而关于“观测者”,文件夹里有一份加密的据点列表和人员结构分析,时间标记是二十多年前。虽然时过境迁,但作为了解其历史脉络和可能残余架构的参考,依然价值巨大。
更重要的是,苏念云在视频末尾,留下了一个紧急联络“守望者基金会”当前联络人的方式——并非电话号码或地址,而是一个通过特定公共网络节点、使用特定算法生成的、一次性的匿名通讯码,以及一句暗语。
“这是母亲能给我们的最后帮助了。”“苏晚”看完,长长舒了一口气,“有了这些,辰辰可以开始尝试安全地稳定能力。我们也有了联系潜在盟友、以及了解敌人历史脉络的途径。”
陆辰的目光落在“I型稳定剂”上,又看了看视频里外婆沉稳的叮嘱,点了点头:“回城里,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我试试。”
当务之急,变成了如何安全返回城市。
在临时营地休息了大半天,吃了点东西,体力有所恢复。陆辰的伤口在“源质之核”的持续影响和妥善处理下,没有感染迹象,体温也基本正常。
傍晚时分,陈默找到了一条隐蔽的下山小径,推测可以通往一条偏僻的县级公路。他们决定趁夜色下山,想办法弄辆车,或者联系绝对可靠的人来接应。
下山的路依然不好走,但比起地下逃亡,已经算是坦途。晚上十点左右,他们终于摸到了公路边。周小雨用最后的电量,尝试使用苏念云留下的方式,向那个匿名通讯节点发送了暗语和他们的粗略坐标,但无法确定对方何时会收到或回应。
幸运的是,陈默凭借丰富的经验,在路边一个废弃的果园小屋旁,发现了一辆被主人遗忘的、破旧但还能发动的皮卡车。车主留了张字条说去城里看病,几天后回。
“借用一下,事后加倍补偿。”陈默面无表情地说着,熟练地捣鼓了几下,发动了车子。
一行人挤进破旧的皮卡,由陈默驾驶,朝着城市的方向驶去。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属于文明世界的稀疏灯火,林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一趟进山,不过两三天,却像是经历了生死轮回。
陆辰靠在她肩上,似乎睡着了,呼吸平稳。林筱低头,看着怀中金属盒里那三支静静散发蓝光的试剂,又摸了摸贴身口袋——那里,“源质之核”在离开地下基地后,光芒就彻底内敛,恢复了温润的琥珀模样,但林筱能感觉到,它和自己之间,似乎有了一丝更微妙的联系。
车子颠簸着前行。就在他们以为终于可以暂时松口气的时候,开车的陈默突然沉声开口:
“后面有辆车,从我们下山后不久就跟上了。一直保持着固定距离,没有超车,也没有靠近。”
所有人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透过后视镜,能看到一辆没有开远光灯的黑色越野车,如同幽灵般,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
是“观测者”阴魂不散?还是……“守望者”的人?
抑或是,他们刚刚离开山区,就撞上了另一拨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