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疗”计划出师未捷,虽然陆辰照单全收(或许是基于某种观察实验的心态),但林筱明显感觉到,单靠“别致”的汤水,恐怕难以撼动陆大佬那颗向往死亡的心。
她需要多管齐下,从精神层面进行干预!
根据她熬夜搜索的《如何帮助抑郁症患者(自毁倾向加强版)》非专业指南,其中一条建议是:带他参与愉悦的社交活动,转移注意力,感受生活美好的一面。
愉悦的社交活动?林筱摸着下巴,看着病床上那个连喝汤都像是在进行精密仪器操作的男人,觉得带他去蹦迪或者KtV可能有点过于超前了。得从基础的、温和的开始。
比如……看场电影?还是喜剧片!
在黑暗的环境里,周围都是笑声,轻松愉快的氛围,总能感染到一点吧?就算感染不了,能让他暂时忘记“求死”的念头也是好的。
于是,在陆辰的情况稳定,转入普通病房,并且医生表示可以适当进行一些不耗费体力的活动后,林筱再次鼓起勇气,提出了她的新方案。
“陆先生,”她端着一盘削得坑坑洼洼的水果(练习厨艺的同时,她也在苦练削皮技能),脸上挂着纯良无害的笑容,“您整天待在病房里会不会很闷?医生说您可以适当活动一下了……楼下有个小型放映厅,环境挺好的,最近上了一部评分很高的喜剧片,听说特别好笑……要不,我们去看看?就当是散散心?”
她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辰的反应。
陆辰正靠在床头看一份电子报表,闻言,目光从平板屏幕上移开,落在她脸上,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带着审视。
林筱的心提了起来,准备迎接“无聊”、“没空”或者“让护工推我出去透透气就行”之类的回答。
然而,陆辰沉默了几秒,就在林筱以为他要拒绝时,他却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可以。”
同意了?!这么顺利?
林筱简直要喜极而泣!她的“救赎计划”终于迈出了具有历史意义的一步!
她立刻兴冲冲地去安排。考虑到陆辰的伤势和隐私,她直接包下了那个小型放映厅晚上的时段,并且精心(自认为)挑选了一部近期口碑爆棚的疯狂喜剧片,据说能让人笑出腹肌的那种。
晚上,护工将坐着轮椅的陆辰推进了放映厅。林筱跟在一旁,怀里抱着一大桶爆米花和两杯果汁,努力营造轻松愉快的氛围。
放映厅里灯光暗下,巨大的银幕亮起。欢快诙谐的背景音乐响起,电影开场就是一连串令人捧腹的误会和巧合。
林筱立刻进入状态,一边咔嚓咔嚓地吃着爆米花,一边非常“敬业”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哈哈哈,你看那个人好傻哦!”“天哪,这剧情太逗了!”
她笑的时候,还不忘偷偷瞄身边的陆辰。
他安静地坐在轮椅里,身上盖着薄毯,目光落在银幕上,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平静。
没有笑,甚至连嘴角都没有牵动一下。
整个放映厅里,只有电影角色的搞笑对白、夸张音效,以及林筱一个人略显孤单和刻意“哈哈哈”。
【逻辑漏洞。】
【动机不合理。】
【笑点低级。】
一连串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分析性心声,如同弹幕一样,精准地投射到林筱的脑海里。
林筱嚼着爆米花的动作慢了下来,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
逻辑漏洞?动机不合理?笑点低级?
大哥!这是喜剧片!图一乐就行了!谁让你来做影视批评分析了?!
她不死心,又坚持“哈哈哈”了几分钟,感觉自己像个在唱独角戏的小丑。而身边的陆辰,始终如同一尊完美的雕塑,除了偶尔眨一下眼睛,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甚至连她递过去的爆米花,他都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接。
巨大的挫败感如同冰水浇头。她精心准备的“愉悦社交活动”,在他这里,变成了一场漏洞百出的逻辑分析课。
电影还在继续,但林筱已经笑不出来了。她蔫蔫地抱着爆米花桶,看着银幕上那些她之前觉得好笑的桥段,此刻在陆辰那些“逻辑漏洞”、“动机不合理”的心声背景下,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就在她开始怀疑人生,觉得自己的“救赎计划”可能从一开始就选错了方向时,电影进行到了一个相对温情的片段。主角在经历了一系列搞砸的事情后,与家人达成了和解,背景音乐变得舒缓。
一直没什么动静的陆辰,却在此刻,几不可查地微微动了一下。
林筱下意识地看向他。
屏幕的光映在他深邃的眼底,明明灭灭。他的目光依旧落在银幕上,但眼神似乎有了一瞬间的……游离?或者说,失焦?
然后,一个极其轻微、几乎难以捕捉的念头,如同羽毛般掠过林筱的心头——
【……家人?】
这个词,带着一种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困惑?或者说,是一种遥远的、与他无关的漠然。
林筱的心猛地一紧。
家人……
她忽然想起,在原着那模糊的背景设定里,陆辰似乎很小就失去了父母,是在养父陆明远的“照顾”下长大的。而陆明远那种控制欲极强的笑面虎,能给予的,恐怕绝不是什么正常的家庭温暖。
所以,他不是感受不到喜剧的快乐,而是他可能……从未体验过那种简单、纯粹、不需要逻辑分析的,属于“家”的温情和欢笑?
这个认知,让林筱心底莫名地泛起一丝酸涩。
电影结束了,灯光亮起。
陆辰收回目光,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淡漠,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神从未发生。
“回去吧。”他淡淡开口。
护工上前推起轮椅。
林筱抱着几乎没动的爆米花和果汁,跟在他们身后,心情复杂地看着陆辰的背影。
这次的“约会”似乎又失败了。
但她好像……无意中触碰到了他坚硬外壳下,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缝。
那裂缝深处,是关于“家人”的……一片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