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不是想象中高科技的自动滑门，更像是某种沉重机械结构在漫长岁月后重新运转的呻吟。一股带着尘土和陈旧金属气息的风从门后涌出。
“进去！”陆辰低喝，第一个护着林筱冲入黑暗的通道。陈默紧随其后，枪口警惕地指向后方。“苏晚”拉着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周小雨也迅速闪入。
最后进来的陈默，试图在门内侧寻找关闭的机关，但内壁光滑，除了那个镶嵌着“源质之核”的蕨叶凹槽，空无一物。
“门关不上！”陈默急促道。后方洞穴里，追兵的呼喝和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手电光柱在拐角处晃动。
林筱被陆辰拉着往下跑了几级台阶，闻言猛地回头，看向门框上方那个发光的凹槽——她的“源质之核”还在里面！
几乎是她回头的瞬间，那枚“琥珀”似乎感应到了她的焦虑，光芒急促地闪烁了几下。
“咔哒……轰隆……”
沉重的摩擦声再次响起，那道刚刚滑开的金属门，竟然又开始缓缓合拢！
“它……它自己关了？”周小雨张大嘴巴。
“不是自己关，”“苏晚”一边往下走，一边快速说道，“可能是某种识别机制，当‘钥匙’离开有效范围，或者感应到内部有生命进入后，会自动封闭，防止追踪。快走，门不一定能完全挡住他们！”
果然，门在合拢到最后几十厘米时，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留下一条缝隙。追兵的手电光已经能从缝隙里射进来，还有人大声叫骂和试图撬动门扇的声音。
但至少，这为他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通道是向下的金属阶梯，很陡，两侧是冰冷的、不知材质的灰白色墙壁，每隔一段距离，墙壁上镶嵌着早已熄灭的、覆盖厚厚灰尘的条形灯罩。空气干燥，带着一股类似医院消毒水过期后的淡淡异味，但并不让人窒息，说明这里的通风系统可能还在以极低效率运转。
“这里……不像是天然洞穴。”林筱借着“源质之核”透过门缝传来的微弱余光，打量着周围。一切都显得规整、冰冷，充满人造感。
“当然不是。”“苏晚”的语气带着压抑的激动和难以置信，“这是……一个地下设施。而且看这建筑风格和材料，至少有五六十年的历史了。我母亲那个年代……”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这个隐藏在古老峡谷地下河边的秘密通道，很可能与苏念云，甚至与那个羊皮卷上提到的绝密工程有关。
阶梯很长，仿佛通向地心。每个人都屏息凝神，除了脚步声和喘息，只有后方隐约传来的、追兵试图破门的撞击和切割声。
走了大概三分钟，阶梯终于到了尽头。前方是一扇紧闭的、厚重的金属气密门，门边有一个老式的、带着数字按键和卡槽的控制面板，红灯微弱地闪烁着。
“需要密码或者门禁卡。”陈默检查了一下面板，摇头，“暴力破解可能会触发警报或者防御机制，如果还有效的话。”
陆辰走上前，没有去看控制面板，而是将手掌轻轻贴在冰冷的金属门板上，闭上了眼睛。他在感知。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指向门板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与周围颜色略有差异的圆形区域：“这里……有微弱的生物电残留反应，非常古老，几乎消散了。模式……和母亲之前激活那个凹槽时散发的‘场’，有细微的相似。”
“是我母亲留下的生物印记？”“苏晚”立刻明白过来，“如果是她参与建造或经常出入的地方，可能会留下这种个人独有的生命信息编码作为高级钥匙。”
她看向林筱：“筱筱，‘源质之核’！”
林筱这才想起，那枚“琥珀”还嵌在上面的门框里！“可……可是它卡在上面了……”
“没关系，”“苏晚”说，“它已经和这个设施产生了某种连接。辰辰，你试试引导你体内的‘种子’力量，模拟那种生物印记的频率，配合‘源质之核’远程产生的共鸣，看看能否开门。筱筱，你集中精神想着‘开门’，想着外婆。”
这听起来比用密码开门还玄乎。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陆辰再次将手按在那个圆形区域，全力调动起刚刚在星纹蕨山谷获得新感悟的能力。这一次，他的“场”不再扩散，而是变得极其凝练和具有特定频率，努力去捕捉、模仿那残留的古老生物电信号。
林筱也闭上眼，努力在脑海中勾勒苏念云的形象（虽然她根本没见过），想着“开门”的念头，同时，贴身的口袋里似乎还能感受到一丝与上方“源质之核”若有若无的联系。
时间仿佛凝固了。后方追兵破门的噪音似乎变大了一些。
“嘀——”
一声清脆的电子提示音响起，控制面板上的红灯跳成了绿灯。紧接着，是沉闷的气流释放声，厚重的金属气密门，向着两侧缓缓滑开！
成功了！
门后，是一个宽敞得多的空间。光线骤然亮起——不是自然的阳光，而是天花板上几排老式的、发出稳定白光的日光灯管，显然这里的备用供电系统还在工作。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类似小型实验室兼起居室的地方。一边摆放着老式的实验台、玻璃器皿柜、书架（上面塞满了文件夹和书籍），甚至还有一台带着大屁股显示器的计算机；另一边则是一张简单的床、书桌、柜子等生活设施。所有东西都蒙着薄薄的灰尘，但摆放整齐，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而在房间正中央的实验台上，一个透明的圆柱形培养舱格外醒目。培养舱里没有液体，只有一层浅浅的、类似无菌衬垫的东西，上面静静地躺着一具……穿着陈旧白色实验服的骸骨。
骸骨的双手交叠在胸前，姿态安详。颅骨微微侧向门口的方向，空洞的眼眶仿佛在静静凝视着闯入者。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一具骸骨，林筱还是忍不住低呼一声，抓住了陆辰的胳膊。
“苏晚”的身体明显晃了一下。她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到培养舱前，隔着透明的舱壁，看着里面的骸骨。她的手指颤抖着，轻轻抚过冰冷的舱壁。
“……妈。”她低声呢喃，声音哽咽。虽然她现在是苏言的克隆体，但苏晚的意识让她对母亲苏念云的感情无比真实。
陆辰也走上前，站在“苏晚”身边，静静地看着外婆的遗骸。他脸上的表情复杂难明。
周小雨吓得躲到了陈默身后，陈默则保持警戒，目光快速扫视房间其他角落和可能的出口。
“她……外婆她，一直在这里？”林筱小声问。
“看样子是的。”“苏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情绪中脱离，恢复分析能力，“她把自己封存在这个无菌环境里，可能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存……某些东西。看那里——”
她指向骸骨交叠的双手下方。那里，压着一个厚厚的、用防水材料密封的笔记本，和一个扁平的金属盒子。
“苏晚”小心翼翼地尝试打开培养舱。舱盖似乎没有锁死，轻轻一旋便打开了，一股极其微弱的、类似檀香混合草药的气息飘散出来，很快消散在空气里。
她极其郑重地，先对骸骨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才取出那个笔记本和金属盒。
笔记本的封面上，是熟悉的苏念云的字迹：《“溯源”工程最终记录与“守望者”协议》。
“溯源工程……”陆辰念出这个名字。
“这就是羊皮卷上提到的那个绝密工程代号！”“苏晚”快速翻开封皮，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图表和数据。她一边快速浏览，一边用颤抖的声音概括：
“工程始建于六十多年前，旨在研究全球各种‘异常’生命现象与信息承载模式。我母亲是核心研究员之一，专注于‘植物源性古老信息编码’，也就是星纹蕨。工程后期，内部出现分歧……一部分激进派希望将研究成果武器化或用于意识控制，也就是后来‘观测者’理念的雏形；另一部分以我母亲为代表的温和派则主张封存和保护……”
她翻到某一页，声音陡然提高：“看这里！‘守望者基金会’！它不是军方组织，而是一个由当年工程内温和派科学家秘密成立的、跨国的、旨在暗中保护和研究‘溯源’遗产，并监视激进派（即早期‘观测者’）的松散联盟！我母亲是创始人之一！”
所以，军方信标可能是“守望者”放的？他们是在监控“观测者”，还是在保护这个地方？
“苏晚”继续往下看，脸色越来越凝重：“工程解散后，激进派转入地下，发展成为‘观测者’。我母亲带着最核心的研究资料和‘源质之核’回到这里，一是守护，二是……她预感到‘观测者’不会罢休，也预感到未来可能会有新的‘共鸣者’（也就是辰辰你这样的存在）出现，需要指引。她留下的羊皮卷和‘源质之核’，就是指引。”
“那这个金属盒呢？”林筱指着那个扁平的盒子。
“苏晚”放下笔记本，拿起金属盒。盒子没有锁，她轻轻打开。
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三支封装在透明安瓿瓶里的、泛着淡淡蓝色荧光的试剂，以及一张小小的存储芯片。
“这是……”“苏晚”拿起一支试剂，对着灯光仔细看，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生命序列编码……‘稳定剂’和‘引导剂’的原型样品？！还有这个芯片……标注是‘共鸣者进阶调控协议及‘观测者’核心据点数据’！”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简直就是外婆留下的终极“新手大礼包”！针对陆辰能力稳定和提升的药剂，以及对付敌人的情报！
然而，还没等他们从这巨大的冲击和惊喜中回过神，整个地下设施突然响起一阵低沉刺耳的警报声！红色的警示灯在房间各个角落亮起，疯狂闪烁！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暴力入侵！外层防护门已被突破！自卫系统启动失败……启动失败……能源不足……”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回荡在房间里。
“他们进来了！”陈默瞬间冲到进来的气密门旁，发现门已经从外部被某种力量卡住，无法再关闭。
纷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正沿着阶梯迅速逼近！
“走！还有没有其他出口？”陆辰一把抓过金属盒和笔记本，塞给林筱，急促地问“苏晚”。
“苏晚”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快速扫过房间。她的视线定格在实验台后面，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类似配电箱的小门。
“那边！应急通道！我母亲的设计图上好像有标注！”她冲过去，用力拉开小门，后面果然是一条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黑暗的垂直管道，壁上有生锈的爬梯，不知通向何处。
“小雨，陈默，先下！”“苏晚”命令。
周小雨看着那黑乎乎的管道，腿有点软，但被陈默一把拉住，率先钻了进去，快速向下爬。
“筱筱，跟上！”陆辰将林筱推到管道口。
林筱看了一眼手中的金属盒和笔记本，又看了一眼培养舱中安详的外婆遗骸，一咬牙，也钻了进去。
“苏晚”紧随其后。陆辰最后一个进入，他回头看了一眼即将被撞开的气密门，以及房间中央那具静静躺着的骸骨，眼神复杂地低语了一句“谢谢，外婆”，然后迅速拉上了管道口的金属小门，并从内部用一个生锈的插销勉强别住。
管道内一片漆黑，只有下方隐约传来周小雨微型手电的光点和爬梯摩擦的声音。他们只能拼命向下，向下……
不知道爬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仿佛一个世纪。下方终于传来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以及水流声——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地下河道系统，但这里的水流平缓很多。
几人刚喘了口气，准备观察环境，头顶上方极远处，传来了沉闷的爆炸声和剧烈的震动，碎石灰尘簌簌落下。
“他们……炸开了那里？”林筱声音发颤。
“苏晚”脸色惨白，望着上方，久久不语。那个她母亲长眠了数十年的地方，恐怕已经不复存在。
陆辰打开金属盒，看着那三支泛着蓝光的试剂，又摸了摸贴身放好的存储芯片，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坚定。
“我们拿到了需要的东西。”他的声音在地下河道中显得格外清晰，“现在，该出去了。然后……”
他看向惊魂未定的队友们，一字一句道：
“……该找‘观测者’，算总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