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会上的小插曲很快平息,侍应生被主管带走,地毯被迅速清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林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那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在露出那个看似歉意的微笑后,便再未看向她这边,与旁人谈笑风生,自然得无懈可击。可林筱脑海里,他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失望与评估,却如同烙印般清晰。
【他不是冲着我来的,或者说,不全是。】林筱冷静地分析,【那杯酒的目标可能是我这件礼服,或者……我身上可能携带的某种东西?是一种下马威?还是想制造混乱,趁机做点什么?】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那只新买的、内置了微型存储器的智能手环。这里面存着一些“瞬达”与“速风”合作的非核心初步数据,是为了方便随时查阅。难道对方是冲着这个来的?
陆辰没有再追问,他似乎也注意到了那个男人,目光在其身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但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那有节奏的、代表着他正在深度思考的敲击,却一直没有停下。
【李兆安……】林筱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个名字从他心底划过,带着一丝冰冷的确认。
李兆安?就是那个男人吗?他是什么人?
酒会接下来的时间,在一种看似和谐、实则暗藏机锋的氛围中度过。陆辰与几位关键人物进行了简短的交流,林筱始终安静地陪伴在一旁,扮演好“特别顾问”的角色,但全身的感官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她能感觉到,有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时不时地落在她和陆辰身上。这其中,包括那位李兆安。
直到酒会结束,坐进回程的车里,密闭的空间才将外面的虚伪应酬隔绝开来。
“李兆安,”陆辰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在昏暗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启明资本’的特别项目顾问,很少露面,但能量不小。与境外几个科技基金往来密切。”
他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林筱立刻明白,这是在向她解释,也是在确认她的判断。
“他针对的是你,还是我?”林筱直接问道。
陆辰侧过头,窗外流动的霓虹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有区别吗?”
林筱一愣。
【你站在我身边,针对你,就是针对我。】他的心声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林筱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这种近乎霸道的“连带责任”,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时刻,竟然让她感到一种诡异的……安全感?
“他可能是‘夜枭’的人?”她试探着问出心底最大的疑虑。
陆辰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李兆安是台面上的人。‘夜枭’……更喜欢躲在阴影里。”
他没有直接否认,但也没有确认。这模棱两可的态度,反而更让林筱确信,李兆安的出现,绝对与“夜枭”脱不了干系!这更像是一次来自阴影的、试探性的伸手,想掂量掂量陆辰身边这个新晋“顾问”的分量,以及陆辰的反应。
回到公寓,已是深夜。
林筱卸了妆,换上舒适的睡衣,却毫无睡意。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信息量巨大。从“夜枭”的电话,到李兆安的试探,一切都指向一个更庞大、更危险的旋涡。
她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试图搜索关于“李兆安”和“启明资本”的更多信息,但公开资料寥寥无几,反而更显得此人神秘。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这么晚了,会是谁?林筱瞬间警惕起来,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是陈默。
她打开门,有些意外:“陈特助?有事?”
陈默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十分高档厚重的礼服防尘袋。“林小姐,陆总吩咐,给您送来的。”
林筱接过来,入手沉甸甸的。她打开防尘袋,里面是一件崭新的、与她今晚那件香槟色礼服款式有些相似,但用料和做工明显更为精致高级的浅金色礼服。在客厅灯光下,裙摆流淌着柔和而璀璨的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是……”林筱愣住了。
“陆总说,”陈默一板一眼地转达,“那件被弄脏的,可以扔了。”
林筱看着手中这件明显是顶级高定、可能六位数都打不住的礼服,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所以大佬这是……赔我一件?用一件明显贵得多的?这是什么直男操作?】
她下意识地想推辞:“这太贵重了,其实那件只是溅到几滴,送去干洗……”
“陆总的意思。”陈默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依旧是毫无波澜的语调:“陆总还吩咐,从明天开始,会加派两名安保人员负责您外出时的安全。请您配合。”
说完,他对林筱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留下林筱抱着那件昂贵得烫手的礼服,站在门口,心情复杂。
【所以,不仅赔衣服,还配保镖?】林筱关上门,看着手里华美的裙子,哭笑不得。【这算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不对,巴掌是李兆安打的,甜枣是陆大佬给的?】
她将礼服小心地挂进衣帽间,看着那抹浅金色,心里那点因为被试探而产生的不安和郁闷,竟然奇异地被冲淡了不少。
【虽然他什么都不解释,像个闷葫芦蚌壳精,但行动上……倒是挺护短的。】她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这种被纳羽翼之下保护的感觉,不赖。
第二天,林筱准时到岗。果然,她一下楼,就看到了两名穿着便装、但身形挺拔、眼神锐利的陌生男子等在那里,见到她,恭敬地点头致意,然后无声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还真配保镖了……】林筱心里嘀咕着,有点不习惯,但也知道这是必要的措施。
她刚在办公室坐下,内线电话就响了,是陆辰,让她去一趟。
走进陆辰办公室,他正在听陈默汇报工作,似乎是与昨晚酒会后续有关。见到林筱,他示意陈默暂停。
“衣服还合适?”他抬眼看了她一下,问了一句。
林筱:“……还没试。”【大佬,您这话题起得是不是太生硬了点?】
陆辰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答案,转而道:“‘速风’那边的合作细则,你跟进得不错。下周他们有个内部技术研讨会,你代表‘星辰’去参加。”
“好的。”林筱记下。这属于她职责范围内的工作。
“另外,”陆辰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审视,“顾婉柔那边,暂时停止一切联系。”
林筱一怔:“为什么?”顾婉柔是目前连接对方的一个重要窗口。
“饵已经放下,鱼是否咬钩,需要耐心。”陆辰语气平淡,“频繁联系,反而容易让她和她背后的人起疑。静观其变。”
林筱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确实,过于急切反而落了下乘。“我明白了。”
从陆辰办公室出来,林筱在走廊上遇到了抱着一叠文件的陈默。
“林小姐。”陈默停下脚步,对她点了点头。
“陈特助。”林筱也回以微笑。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这位面冷心细(可能?)的特助观感不错。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时,陈默似乎极其随意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快速说了一句:
“李兆安有个女儿,在美国学艺术,最近似乎遇到点麻烦,很需要钱。”
说完,他便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抱着文件快步离开了。
林筱却猛地停住了脚步,心脏骤然收紧!
陈默……他是在向她透露信息!李兆安的软肋?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陆辰授意的?还是……这是他个人的某种示好或提醒?
这个消息太关键了!如果李兆安真的因为女儿急需用钱而被人利用,那或许能成为突破他,甚至找到“夜枭”线索的一个方向!
林筱站在原地,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却又夹杂着一丝兴奋。
陆辰让她“静观其变”,而陈默却给了她一把可能破局的“钥匙”。
这把钥匙,她用,还是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