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深渊回响，薪火不灭
黑色舰船内部传出的低沉嗡鸣，不再是机械的运转声，更像是一头被囚禁了万古的凶兽，于牢笼深处发出的、混合着愤怒与渴望的咆哮。那股弥漫开来的威压，带着蛮荒、冰冷、以及一种吞噬一切的虚无感，让码头上残存的I.S.队员和遗迹探索者们如同被冻结了血液，连思维都变得迟滞，只剩下本能的战栗。
海面不再仅仅是沸腾，而是开始形成一个个巨大的、反向旋转的旋涡，仿佛大海本身都在畏惧地退缩。天空中的云层被无形之力拉扯，低垂得仿佛要压垮桅杆，光线变得晦暗不明。
草薙京站在灯塔前，赤炎依旧在周身流转，但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能感觉到，这次要面对的东西，与之前所有的敌人都不同。那不是人类，不是科技造物，甚至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生物”，而是一种更接近“现象”或“规则”的古老存在，是库拉身上那“钥匙”真正指向的、被封印的“源头”的一部分！
“终究……还是惊动了这种东西吗……”他低声自语，眼神中却没有任何退缩。草薙之血的骄傲与守护的职责，不容许他后退半步。
灯塔内，李泰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挣扎着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透过窗口望向那艘仿佛活过来的黑船。他的“心刃”感知比视觉更加敏锐，他能“看”到，那艘船正在从一个“物体”向着某个“通道”转化，一个连接着无法想象之恐怖的通道正在打开！而库拉身上那复苏的纹路，正与通道彼端的存在产生着强烈的、危险的共鸣！
“不能……让它完全过来……”李泰嘶哑地说道，冷汗浸湿了他额前的发丝。他知道，一旦那个存在完全降临，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库拉在椎拳崇的搀扶下，也艰难地走到窗边。她冰蓝色的眼眸倒映着外面如同末日般的景象，却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与李泰相似的决绝。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被称为“钥匙”的纹路，既是引动灾难的根源，似乎……也是唯一能与之对抗的凭借。
“我……感觉到……它……”库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很……古老……很……孤独……也很……饥饿……”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冰冷的窗框，仿佛在隔着虚空触摸那个即将降临的存在。“它想……吞噬……一切……包括……我……”
就在这时，黑色舰船的中央部位，船体如同融化的蜡烛般，无声无息地向内坍缩、溶解，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散发着幽暗光芒的洞口。一股更加浓郁、更加令人窒息的虚无气息从中涌出，伴随着一种仿佛能侵蚀灵魂的低语，直接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
那不是语言，而是纯粹的意念——回归、融合、湮灭！
“守住心神！”草薙京厉声喝道，赤炎之力如同洪钟大吕，强行震散了试图侵蚀众人的精神低语。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赤炎在这股虚无气息面前，竟也显得有些“躁动”不安，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对立面。
洞口深处，隐约可见一片蠕动的、无法用任何颜色定义的“黑暗”，它正在缓缓向外“流淌”，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仿佛被其“消化”、归于虚无！
它就是“归墟”！是库拉身上“钥匙”所封印的、渴望吞噬万物重归混沌的古老存在！
“不能再等了！”草薙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必须在那东西完全降临前，将其逼回，或者……彻底毁灭这个通道！他周身赤炎再次疯狂提升，准备发动或许是他此生最强的一击！
“前辈……等等！”李泰忽然开口，他紧紧盯着那流淌的“归墟”，又看了看身旁的库拉，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
“库拉的‘钥匙’……能引动它……或许……也能……影响它……”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每说一个字都如同耗尽力气，“我的‘心刃’……能斩断……能量的‘流动’……和……‘联系’……”
草薙京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李泰是想利用库拉作为“钥匙”的共鸣，主动去“接触”并“吸引”那归墟的注意，然后由李泰以“心刃”斩断库拉与归墟之间的连接，甚至……尝试斩断那归墟与这个世界的连接通道！
这计划的风险无法估量！库拉很可能在接触瞬间就被那恐怖的虚无吞噬同化！李泰在重伤之下强行施展“心刃”，也极可能油尽灯枯！
“太危险了！”椎拳崇失声道。
库拉却用力握紧了李泰的手，冰蓝色的眼眸看向他，没有丝毫犹豫：“我……相信……泰。”
简单的四个字，却重若千钧。她愿意将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灵魂，完全交托给李泰的判断与力量。
李泰看着她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压过了身体的剧痛。他深吸一口气，对草薙京道：“前辈……为我们……护法……争取……时间……”
草薙京看着眼前这两个伤痕累累、却意志如钢的年轻人，沉默了片刻，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好！老子就信你们这一次！尽管放手去做，外面的东西，交给我！”
他猛地转身，面向那不断扩大的归墟通道，赤炎冲天而起，如同在晦暗的天地间点燃了一座永不熄灭的烽火台！他要以一己之力，为身后的年轻人，挡住所有来自外界的干扰，争取那最关键的时间！
李泰和库拉相视点头，再无言语。库拉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全力运转体内那与“钥匙”共鸣的冰蓝光辉，不再压制，而是主动地、毫无保留地将其释放出来，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一盏最明亮的灯塔，清晰地向着那归墟通道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瞬间，通道内那蠕动的“归墟”仿佛受到了最极致的吸引，流淌的速度猛地加快，一股更加庞大的、带着欢愉与贪婪的意念如同海啸般涌向库拉！它渴望这把“钥匙”，渴望通过她，彻底降临并吞噬这个世界！
库拉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脸色瞬间变得透明，仿佛灵魂都要被那恐怖的吸力扯出体外！但她咬紧牙关，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和对李泰的信任，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维持着那冰蓝光辉的稳定输出！
就是现在！
李泰强撑着剧痛的身体，将全部的精神、全部的意志、全部对“心刃”的领悟，尽数凝聚！他不再去感知具体的能量流动，而是去感知那冥冥中，连接着库拉与归墟之间的、那道由“钥匙”共鸣构成的、无形的“命运之线”！
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没有任何光芒，却仿佛凝聚了世间最极致的“斩断”之意！他的意识仿佛脱离了躯壳的束缚，沿着库拉释放的冰蓝光辉逆流而上，直面那汹涌而来的、代表着万物终结的虚无！
他“看”到了！那条无形的线，一端连着库拉的生命本源，一端没入那无尽的归墟深处！
“心刃……斩缘！”
他的意念，化作了一柄无形无质、却可斩断因果命运的利刃，沿着那条无形的“线”，向着归墟的源头，悍然斩下！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的碰撞。
但在那归墟通道的深处，那蠕动的、无法名状的黑暗，猛地一滞！仿佛某种至关重要的“连接”被强行中断！它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却让所有人灵魂都在颤抖的尖啸！那尖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与被愚弄的狂躁！
通道的扩张骤然停止，甚至开始微微向内收缩！
而库拉只觉得那股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怖吸力瞬间消失，整个人如同虚脱般向后倒去，被早有准备的椎拳崇一把抱住，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恍惚，但更多的，是一种挣脱了宿命枷锁的轻松。
成功了？！
不！还没有！
那归墟的存在显然被彻底激怒了！虽然与“钥匙”的连接被暂时斩断，但它并未完全退回！通道依旧存在，而且，它放弃了通过“钥匙”降临的“便捷”途径，转而开始以更狂暴、更直接的方式，强行挤压、侵蚀这个世界的壁垒！他要靠纯粹的力量，硬生生挤进来！
黑色的舰船在它本体的力量下开始扭曲、变形，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捏碎的玩具！更加恐怖的虚无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中涌出！
草薙京首当其冲，赤炎领域被压缩得只剩下周身数尺，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他依旧死死地站在原地，赤炎燃烧得更加炽烈，如同暴风雨中永不熄灭的灯塔！
“妈的……这东西……比想象的还要麻烦！”他啐出一口血沫，眼神却更加疯狂，“不过……想过来？问过老子的拳头没有？！”
他双拳之上，赤炎开始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向内坍缩、凝聚，仿佛要凝聚出一颗微型的太阳核心！他在准备着最终极的一击，哪怕代价是燃尽自身！
而灯塔内，刚刚完成“斩缘”的李泰，更是遭到了恐怖的反噬！他斩断的是与某种至高规则相关的“联系”，那股反噬之力直接作用在他的灵魂层面！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眼前一黑，意识几乎彻底涣散，身体软软地倒下，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李泰！”椎拳崇惊呼，既要照顾脱力的库拉，又要查看李泰的情况，心急如焚。
库拉看着倒地不起、气息奄奄的李泰，又看了看外面独力支撑、如同浴血战神般的草薙京，冰蓝色的眼眸中，泪水再次无声滑落。但这一次，泪水不再是绝望，而是化作了更加坚定的东西。
她轻轻推开椎拳崇搀扶的手，挣扎着，再次站直了身体。她走到李泰身边，蹲下身，用自己冰冷的手，紧紧握住了他逐渐失去温度的手。
然后，她抬起头，望向窗外那不断扭曲、试图降临的归墟，望向那如同孤峰般屹立的赤色身影。
她的体内，那冰蓝的光辉再次亮起，但这一次，不再是引动“钥匙”的共鸣，而是燃烧！燃烧她刚刚复苏的本源，燃烧她的生命，燃烧她的一切！
她要像草薙京一样，像李泰一样，为了守护，燃尽自己最后的光和热！
冰与火，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这末日般的码头，为了同一个目标，即将共同绽放出最后的、也是最绚烂的绝唱！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远处，哈迪伦博士的观测仪器屏幕上，代表库拉生命能量的曲线，正在以一种异常的方式剧烈波动，并且……与她体内那“钥匙”纹路，以及外部那归墟的能量波动，开始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更加深层次的、仿佛触及了某种宇宙基本法则的……三重共鸣！
一个连哈迪伦博士都无法理解、无法计算的……真正的“意外变量”，正在这极致的毁灭与守护之中，悄然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