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看身后阿雅那绝望而复杂的眼神,将全部心神都灌注到手中的地图和内心的感应上。
他深吸了一口平台上冰冷而带着腐朽气息的空气,将背包带紧了紧,检查了一下腰间的装备和怀中那持续传来灼热感的龙骸。
然后,他迈出了第一步,坚定地走向平台边缘,走向那条通往悬棺群更深、更黑暗区域的未知路径。
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挺拔,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独与决绝。
仿佛一头独狼,明知前方是猎人的陷阱与猛兽的巢穴,依旧义无反顾地踏入其中,只为了追寻那冥冥中的答案与宿命。
王胖子和冷青柠站在原地,看着陈默的身影即将被前方的黑暗吞没。
“默子!”王胖子忍不住喊了一声,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慌。
他胖脸上肌肉抽搐,内心那个天平再次疯狂摇摆。留下?跟着去?留下可能安全,但意味着背叛兄弟,独自承受未知的等待和可能一辈子的良心不安。
跟着去?那几乎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九死一生!
冷青柠的反应则直接得多。她几乎没有犹豫,在陈默迈出第三步的时候,她已经利落地背好背包,检查了一下手中的强光手电和武器,快步跟了上去。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仿佛只是做出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决定。
“青柠妹子,你……”王胖子看着冷青柠毫不犹豫的背影,有些愕然。
冷青柠头也没回,清冷的声音传来:“风险评估已完成。单独行动存活率低于15%,三人协作可提升至30%以上。目标优先级高于个人安全顾虑。”
她的理由依旧理性到近乎冷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那评估靠不靠谱……”
王胖子看着一前一后即将消失在黑暗中的两个身影,又回头看了一眼孤立无援、眼神空洞的阿雅,猛地一跺脚,几乎是带着哭腔喊道:
“等等我!他娘的……胖爷我豁出去了!祖师爷在上,摸金校尉王胜利今天要是折在这里,您可得记得把我那份供奉给收了!”
他一边喊着乱七八糟的话,一边手忙脚乱地背起沉重的背包,踉踉跄跄地追了上去,那肥胖的身影在险峻的小径上显得格外笨拙又滑稽,却透着一股难言的义气。
陈默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但紧绷的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
他放缓了半步,等待着王胖子气喘吁吁地跟上。
“默……默子,你下次……下次走慢点……”王胖子追上后,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脸上又是汗又是油,“胖爷我这身神膘,走这种路……太……太吃亏了!”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冷青柠则已经走到了陈默身侧稍前的位置,举起强光手电,为他照亮前方更加复杂难行的路径。她的存在,像是一盏冷静而可靠的航标。
三人小队,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再次成型,踏入了这片被守棺人视为绝对禁地的区域。
脚下的路果然与之前截然不同。岩石更加湿滑嶙峋,路径时断时续,很多时候需要依靠陈默那玄妙的“感觉”和冷青柠对地图与地形的精准分析来判断方向。
周围的悬棺也更加密集,棺木的材质更加奇特,有些甚至闪烁着诡异的金属光泽或如玉般温润却透着寒意的光晕。
空气中弥漫的煞气明显浓郁了许多,带着一种粘稠的质感,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小心点,”陈默低声提醒,他手中的发丘印传来持续不断的微凉感,警示着周围潜伏的危险,“这里的风水脉络更加复杂狂暴,尽量不要靠近那些感觉异常的区域。”
他所谓的“感觉异常”,是指那些让他体内龙骸悸动加剧,或者发丘印明显示警的位置。
往往那些地方,要么悬棺破损严重,煞气外泄如同黑色的烟雾;要么棺木完整,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仿佛里面沉睡的不是先人,而是某种可怕的存在。
有一次,王胖子差点踩到一片颜色暗红、仿佛浸透了干涸血液的苔藓区域,被陈默一把拉住。
就在他脚缩回来的瞬间,那片苔藓下方的岩石缝隙里,猛地探出几条细如发丝、却快如闪电的黑色触须般的东西,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又迅速缩了回去,留下淡淡的腥臭。
王胖子吓得脸都白了,再不敢乱走一步,死死跟在陈默身后。
冷青柠则不断对照着地图和周围的环境,试图找出规律。
“按照地图标示和风水理论,‘气眼’所在,往往是地脉交汇、能量最强的点。这些异常区域,很可能就是能量郁结或散逸的节点。我们或许可以借此反推核心‘气眼’的位置。”
她的分析给了陈默很大的帮助。他将自己的感应与冷青柠的推断相结合,如同拥有了一张无形的导航图,虽然艰险,但方向始终明确。
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光线愈发暗淡,手电光能照亮的范围也越来越有限。黑暗如同活物般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
偶尔,能从极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一些难以形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似低语,似哭泣,又似某种庞然大物沉重的呼吸。
压力无处不在。
王胖子为了缓解恐惧,又开始了他那不合时宜的“探宝”行为,当然,这次他只敢用眼睛看。
“嘿,老默,青柠妹子,你们看那口棺材,”他指着侧上方一口通体漆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石棺,“这材质,像是‘阴沉石’啊!传说这玩意儿能温养魂魄,隔绝煞气,是打造顶级养尸棺的好材料!这要是能弄一小块出去……”
“胖子,”陈默头也没回,声音带着警告,“别忘了阿雅的话。这里的东西,碰不得。”
王胖子讪讪地闭嘴,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嘴里无声地念叨着“暴殄天物”。
也不知在黑暗中行进了多久,穿越了多少险阻,避开了多少隐晦的危机。终于,陈默停下了脚步。
他手中的发丘印震动达到了一个顶峰,怀中的龙骸也灼热得如同烙铁。那股来自地底的呼唤,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仿佛就在前方不远。
他抬起头,强光手电的光柱穿透浓稠的黑暗,照亮了前方峭壁上的一幕。
那里,并非密密麻麻的悬棺群,而是一片相对空旷的岩壁。岩壁中央,孤零零地悬挂着一口巨大的棺椁。
那棺椁的材质非木非石,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青铜色,却又隐隐流动着如同血液般的暗红纹路。
棺椁的形制也极其古怪,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一口悬棺都要庞大数倍,棺盖并非平整,而是雕刻成九条狰狞的、仿佛正在挣扎咆哮的龙形,龙身缠绕棺体,龙首共同朝向棺盖中心——
那里,镶嵌着一块巴掌大小、浑浊不堪的、如同眼珠般的黑色晶体。
棺椁静静地悬挂在那里,没有任何支撑,仿佛违背了重力法则。
它散发出的气息,并非单纯的死寂或煞气,而是一种混合了古老、威严、暴戾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的磅礴压迫感。
仅仅是注视着它,就让人感到灵魂战栗,呼吸困难。
“就是这里了……”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眼神死死锁定那口巨大的、诡异的棺椁,“棺中之棺。”
地图上那最大的朱砂红圈,那扭曲的龙形符号,那“地脉之眼,通幽之径”的标注,全都指向了它。
他们终于找到了目标。然而,站在这口散发着无尽诡异与威压的棺椁前,没有人感到丝毫兴奋,只有一种仿佛面对洪荒巨兽般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