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赈灾队伍与宸王府派出的暗桩,如同明暗两道溪流,相继汇入南下的洪流,奔向那片被疫病与动荡笼罩的土地。雍京城内,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但有心人都能感受到,那平静水面下涌动的暗潮,愈发湍急。
宸王府内,楚倾凰几乎不眠不休,带领着王府内粗通药理的仆役,日夜不停地配制着防疫避瘴的药物。她结合系统数据库中的现代医学知识与此界已有的药材,对几个古方进行了大胆而精妙的改良,使得药效更为显着,也更易于大批量配制。一车车封装严实的药包,通过玄影掌控的隐秘渠道,源源不断地运出王府,快马加鞭送往南疆,其数量与品质,远非朝廷官方筹措的那些可比。
萧夜离则坐镇中枢,一方面通过林文渊在吏部的渠道,密切关注着朝中关于南疆事务的动向,尤其是那位被派去的“稳重”宗室钦差的所作所为;另一方面,则不断接收并分析着玄影派出的暗桩从南疆传回的最新密报。
密报的内容,一次比一次令人心惊。
疫情远比朝廷奏报中描述的更为严重,蔓延速度极快,患者症状诡异,高热、呕血、皮肤出现诡异的青黑色斑纹,地方官府仓促设立的隔离区形同虚设,死者枕藉,哀鸿遍野。更令人不安的是,暗桩在疫区边缘,发现了并非医者打扮、却对疫情似乎毫不畏惧、行踪诡秘之人活动的痕迹。
而关于苗疆动荡,线索则更加扑朔迷离。几个原本还算安分的部落突然变得躁动不安,冲突频发,背后似乎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刻意挑唆。暗桩冒险潜入苗疆深处,传回的消息提及,某些部落的祭祀活动中,出现了与“宝香斋”那些符箓风格隐隐相似的图腾纹样,空气中偶尔也会弥漫开那熟悉的、令人心神不宁的奇异香气!
“果然……是他们!”萧夜离看着最新的密报,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赵先生和他背后的突厥势力,如同跗骨之蛆,竟将触角伸到了遥远的南疆!他们想利用瘟疫与部族矛盾,在大雍最柔软的腹部,再插上一刀!
“殿下,南疆局势恐已非那位钦差所能控制。”楚倾凰配完一批药物,净手后来到书房,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忧色,“疫情若再失控,苗疆若真的大乱,南疆门户一开,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必须有所行动。”
萧夜离沉默片刻,目光落在舆图上南疆那片被特意标注出来的、疫情最严重的区域。“朝廷的渠道已被掣肘,暗桩的力量有限,难以扭转大局。”他抬起眼,看向楚倾凰,眼神锐利而决绝,“本王,需亲自去一趟南疆。”
楚倾凰心中一震,虽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仍不免担忧:“殿下,南疆路远且险,疫情凶猛,更有突厥细作潜伏暗中,您若亲往,朝中……”
“朝中之事,自有周勃、林文渊等人周旋。父皇即便猜忌,此刻南疆若崩,于国于他,皆是灾难,他不敢明着阻挠。”萧夜离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况且,唯有亲至,方能整合各方力量,理清迷雾,揪出幕后黑手,彻底平定南疆之乱!”
他走到楚倾凰面前,握住她微凉的手,声音低沉了几分:“只是,此行凶险,我本不愿让你……”
“我去。”楚倾凰毫不犹豫,反手握紧他的手,清亮的眸子直视着他,“疫情救治,非我不可。那些诡异巫蛊,亦需有人应对。殿下在哪,我就在哪。”
她的目光坚定,没有丝毫退缩。萧夜离看着她,深知无法改变她的决定,心中既暖且忧,最终化作一声轻叹,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好。那便一同前往。你抓紧时间,将所需药物和器械准备齐全。三日后,我们秘密出发。”
决策既下,宸王府这架精密的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对外,萧夜离称病,闭门谢客,需要“静养”一段时日。对内,玄影开始挑选随行的最精锐护卫,准备路线,安排沿途接应。楚倾凰则开始大规模整理、打包她研制的特效药方、成药,以及一些可能用到的、处理诡异伤势和毒物的特殊器械与药材,甚至包括那几枚尚未完全成熟定型的能量干扰阵符。
然而,就在出发前夜,一个来自宫中的不速之客,打破了紧张的准备。
来人是皇帝身边的一位心腹老太监,带着雍帝的密旨。旨意中,雍帝对萧夜离“心系南疆”表示“欣慰”,却以“皇子乃国之重器,不可轻涉险地”为由,明确阻止他离京,只令其在京中“遥控指挥”,并再次强调了一切需通过朝廷钦差与镇南王渠道行事。
这道密旨,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宸王府众人的心头。它彻底封死了萧夜离明面上去往南疆的可能。
“陛下这是……”楚倾凰蹙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萧夜离看着那卷黄绫,脸上却并无意外之色,反而露出一抹冰冷的嘲讽:“他终究还是怕了。怕我在南疆再立新功,怕我借此掌控边军,怕我……羽翼彻底丰满,再也无法掌控。”
他将密旨随手丢在案上,目光扫过玄影和楚倾凰:“明路已断,那便走暗路。”
玄影眼中精光一闪:“殿下之意是?”
“秘密离京。”萧夜离声音斩钉截铁,“对外,我依旧在府中‘静养’。府内一切照旧,由替身掩饰。我们轻装简从,绕开官道,秘密南下。抵达南疆后,也不与朝廷钦差和镇南王明面接触,只在暗中行事。”
这是抗旨!风险极大!一旦暴露,便是欺君之罪!
但玄影和楚倾凰眼中,只有决然。
“属下立刻安排最隐秘的路线与身份!”玄影躬身。
“我会准备好一切所需。”楚倾凰点头。
夜色深沉,宸王府内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寂静。一场瞒天过海、直插南疆迷雾中心的秘密行动,就在这帝国权力中心的眼皮底下,悄然拉开了序幕。南疆的巫影重重,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而雍京这座巨大的牢笼,能否真正困住欲展翅的雄鹰?答案,将在遥远的南方揭晓。